路上,小余忍不住问:“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那么大脾气?”
乐知微半躺在座位上,看着窗外说:“其实我有点不敢去见他,又不能不去。想让郑祺御陪我一起去壮壮胆气,他又在忙。这些年我也悟出过不少东西,在至宠至爱自己的人面前,往往谁的气势强一些,另一个人就会弱一些。说实话,我怕看乐勉的眼睛。”
如果我不来,可能他至亲的妹子也不会走。我心中有愧。
“所以想了个法子,转转他的注意力,我的压力也小很多。怎么样,我演的还不赖吧?”
“是不赖。”差点以为你又抽风了。
“不过,”她侧过身看小余,“不过,我哥零零散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郑老太太真的要和焦家联姻?”
“郑先生都还不知道的事情,我可去哪儿知道?知微啊,乐先生问你的那些话,你真不是赌气那么说的?乐先生那儿的消息向来极准,我琢磨这这事十有*是真的,要是他真按你说的去做了去退婚了,你可后悔也来不及。得,现在也别说你哥哥他当没当真,你没看你说‘恭喜’的时候,郑先生脸色也不大好。即便算上他爷爷那一层,他对你也够好的了。别的不说,就说你这边有事,我使不上力的时候,他可是随叫随到,一点儿都没委屈你。当然,他也不想娶你就是了,不过你不是喜欢他吗,相敬如宾也不错啊。过了这村,还上哪儿找这店去啊?”
乐知微听着原本还觉得自己当时是有些过分,明明知道郑祺御极反感被人安排好了命运,如提线木偶一般连婚事都要受人操纵,涉及到核心问题的时候,都会被上升到家庭、民族的高度,大事都做不得主。她还有些幸灾乐祸的说“恭喜”,实在对不住同在异世相处许久的革命感情。
她想到大师娘说起郑祺御的时候,目光中带着惋惜:“他呀,生在那种人家,生来就是要做将军的。”
“师娘,将军不好吗?”
“将军啊,”师娘摸着她的头发,“是很好啊。”
可没有人问他一句愿不愿意。
生来的荣耀,是光环也是枷锁。
乐知微突然有点理解那时师娘的慨叹了。
不过听到后面,什么,他还不想娶我?他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乐知微瞬间把之前积攒的愧疚感散得一干二净。
她舒服的倚着靠背,突然“哎呦”了一声。
“糟了,我忘了问我哥祖教授的事了。”
乐知微拿起电话就要打,正要按接通键,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扔回包里。
她还记得乐勉与她说话时,亲昵中带着掩不住的端严。
“怎么不打了?”
“不打了。”
“你帮我问问吧。”
“这事儿问乐先生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都是你那几位叔父做的主,乐先生应该也插不进手。”
“治病救人,多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到他们那里就那么麻烦了?”不仅仅是她叔父,她不满的还有西苑。
救人下诊断,那是医生的事。什么时候变成那群人的事了?皇帝老头也不过是交代两句,威胁两句,却从来没插手过病要怎么治、方子的药能不能抓这种问题。
真等他们开了会,讨论了,在决议一下,病人早都被拖死了。
“要换届你知道这事吧?”
不知道。
“这事儿,赶的时候实在是不好,这涉及到政.治上的博弈,根本不是论对错的时候。你听我一句劝,这事,你别管,你也管不了。别看他们挺宝贝你的,这事你就算开口,你叔父也不会听你的。”
乐知微紧紧咬着唇。
“你没看郑先生最近心情也不大好,他也是有心无力,夹在两边难受得很。这回儿和焦家小姐的事儿,要是真的,可够他受的了。”
药方还在她手袋里静静躺着。
乐知微想起前几日跟胜于蓝说的那些豪言壮语,说什么重振中医,其实都是假的,全都是游说之词。在她的那个世界,医道从来就没没落。她不过就是想在这边医术亦无法救治的情况下,略尽一番力罢了。
可如今,在所谓的政.治博弈面前,她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小余没留意乐知微的神情,他握着方向盘,注意力一直放在前面的路上。
“他这次是完完全全的站到你们家那边了,西苑对他不满极了。”
“你说什么?”
“啊?”
“郑祺御站在我叔父这边了?”
“是啊,还是你哥哥说的。”
“……他还有没有心?那可是他的授业恩师啊。”
他怎么能站在她叔父这边,他前天不是还意有所指的对她说了那些话。
怎么两天不到的时间,他就变了?他的心是有多狠?
乐知微只觉得一阵寒意侵入肌肤,慢慢渗入,直冻得心口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