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听到皇后到场,心惊肉跳。“那小黎呢?她可为难了小黎?”
青桐怯怯摇头:“奴婢不知,不过……奴婢扶着娘娘出来时见皇后震惊地死死盯着小黎公子,只怕不会……不会很喜欢。”
“皇后她当然不会喜欢,长子非嫡出那对她是奇耻大辱!小黎,我的小黎……”锦月满眼滚泪,攥着旧毯子浑身燃着焦灼,可摇晃的破马车、磨得边角发亮的布毯一遍遍提醒着她而今自己的处境。
“宫阙深沉,阴谋重重,小黎在里头不安全……不行,我们赶紧调头回宫去!快!”“娘娘别急,现在我们回不得啊!奴婢想,皇上思虑缜密,既然他将小公子接入宫中,就一定会好好保护的,娘娘不要太担心,不会有事的,咱们先别自乱阵脚,慢慢再想办法救出小黎公子吧。”青桐虽心
中并非完全如此想,但未免锦月太担心,只能如是宽慰。
锦月贝齿咬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你是宽慰我,但你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哪怕弘凌而今变得恐怖而陌生,但他自小缺少关爱,骨肉亲情对他如同性命一般紧要,他是应当有所准备……”
见锦月冷静下来,目光恢复往日沉着,青桐才有了主心骨一般放下了心,点头。
“娘娘,您脖子上的上要紧吗,还疼吗?不,奴婢真傻,看这青肿泛紫,怎么不疼啊,代王看见一定会心疼的……”
锦月手指才触到脖颈就一阵疼痛,弘凌那一掐是真的想将她掐死吧,他恨她到这个地步么?从前虽然敌对,可他从未实质性的伤过她,可方才……
锦月一回想弘凌方才盯着她的模样,浑身一个激灵。那个瞬间的弘凌完全让她捉摸不透,古怪可怕,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性情,只剩暴戾……
撩开马车窗帘,锦月见头顶铅云低垂,果然要下雨。
青桐见她看雨云,忙将雨伞拿出:“幸好出门前代王殿下特意叮嘱娘娘带上了伞,不怕挨雨了。奴婢就说,虽然代王殿下没有时时来看娘娘,但心思是一直放在娘娘身上的……”
锦月拢了拢领口,努力挡住那道可怖的青肿痕迹,声淡若扫过街道的秋风。
“回去后只字不许提。我受伤的事,更不能让代王知道。”
青桐略有些失望,却也只能答诺,她本想着王后受伤,正好借机让许久没有踏足王后院子的代王来看看。
打心眼里,她是希望代王和王后能亲密无间,也好让府里那些嚼舌根、轻视王后的奴才能消停一些。进来顾良娣得宠,越发傲慢了。
弘允竟在庭院里等她,锦月很是意外,她原本以为弘允会如同往常,在顾良娣那里厮混。踏入院子时,锦月便见那一树青叶稀疏、微微泛黄的槐树旁,披着青色披风的男子侧身而立,望着簌簌落下的落叶归根,苍凉忧郁与无可奈何如一张网,将他高傲、尊贵的背脊缠绕包裹,似要将他挤碎,
碾成灰。
听闻脚步声,弘允侧脸往来,还未来得及收好的深重心思泛着暗色波痕,见那依着门缓步优雅走近的女子,仿佛寒夜的星光,落入他眼帘,照亮了满眼的黑暗。
“你……回来了?”
弘允轻声问,似在不确定,似在求一个可以安心的答案。
一世相识,半生青梅竹马,锦月如何听不懂他竭力隐藏的情绪,弯了弯唇而笑。
“嗯,我回来了。”
弘允回了个笑,又清又浅,却是真心。
弘允进屋坐了一会,锦月思量了思量,将放在角落里的鞋履给了他。
弘允穿上试了试,明明有点儿小了,他却说很合适很喜欢,不让锦月再改。
送走弘允,锦月唤了扫洒院子的奴婢。
“我问你,代王在我不在时,可曾来院子里过?”
奴婢伶俐,道:“来过。几乎娘娘每次入宫,代王殿下都会在庭院的那颗槐树下等待,直到门童进来禀告说娘娘回来了,他才会走。今日门童请了病假,才被娘娘撞见了……”
她说罢又一心慌道:“求娘娘不要告诉代王殿下,代王不许奴婢说的。”
锦月惊讶,又是淡淡的心疼,挥手让奴婢下去。她走到窗前,看着那颗槐树,眼前仿佛看见弘允在槐树下等待的影子。
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那里等着啊……
一头青丝,一身粗糙的青色披风,简单的一根鎏金簪子,腰间唯一的饰物,是一枚废后留下的羊脂玉红流苏玉佩……
弘允已几近一无所有,若她再离开,他会是怎样的心情。皇宫清凉殿里,弘凌彻夜未眠,地上被他摔碎的药碗无人来收,弥漫着浓烈呛鼻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这恶心的药味。适才他发了怒,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收拾,现在殿外还哆哆嗦嗦跪着一地怕死的奴才
。
夜色深沉下来,烛火未挑,幽暗。弘凌盯着自己虎口,死死咬住牙齿。难以相信,不敢回想,他竟然怒起险些将她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