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期盼,必定总会有失望。
“还……”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你。”
晏决愣住了。
每年年终,总会有民间艺人进宫来表演。其中有一项让他最难忘,那便是“火树银花”。匠人用热铁以及火再以其独特的技艺,使其散发出各式各样的火花,那些银花好看,色彩多样。
此刻,明明未到年尾,可是他的脑子里竟然也出现了那色彩鲜橙的银花。那些花在他脑中一一炸开,他一下子忘记了说什么好。
宴清歌用手搂住了晏决的脖子,愤恨的说道:“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想把我带走。不过幸好晏容你不曾答应,否则……否则我便再也不理你了。”
晏决看向她的眼眸,那里头有委屈还有威胁,他急忙的失笑道 :“好……我不会答应的。”
他心中感触良多,想重新定位一番宴清歌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可是这还未想出来,便又被宴清歌接下来的话弄了个烟消云散。
“晏容,那只花你养的真好看,我可以吃它么?”宴清歌拉了拉晏决的袖子,眼睛眨了眨一直的看着他。
晏决见此,也不放下她,而是直接抱着她走进了内殿,将她放在了软塌上。宴清歌依旧是睁着双眼疑惑不解,晏决附上身来,用手掌遮住了她的双眼,狠狠的说道:“妄想!”
这花是她送与他的,他一直都悉心照料,如今好不容易开了个花,怎能让她一口吃掉。
宴清歌见想挣脱他的手掌,她眼前一片漆黑,却又听到晏决伏在自己的耳边问道:“清清,名字仅是清歌么?”
宴清歌点头:“是的呀!”
晏决道:“若是无姓,便与我一样,姓‘晏’如何?”
宴清歌一听这话,反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原主的名字就是清歌,她自然不可能多冒出一个姓氏来。可是如今,晏决的晏,与她的宴,虽说不是同一个字,凑一起倒也成了她的真姓名。这倒是有几分巧合了。
她乖巧的回答:“那我听晏容的。”
晏决听到这话,恐惧的感觉又来了。他开始害怕,若是宴清歌知道了自己并非是她初见的那人,她会不会就此离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手掌松了开来,躺在了宴清歌的旁边,状似十分随意的问道:“清清,最喜欢与我何时的相处呢?”
他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宴清歌的反应,宴清歌似乎是在思考,他的心也跟着一块提了起来。她皱了皱眉,似乎很难抉择,终于,她似乎是敲定了,笑了起来。宴清歌的一双弯眸看着晏决,回道:“那必定是我与你的初遇了。那时候,我误入了你们皇家狩猎场所,这才遇见了你,当时我就在想,这双眼睛可真好看。你那时还指着我,喊着我大不敬。后来不也是来湖灌山找了我了么?”
宴清歌的话越说多一分,晏决的心就越冷一分。他似是坠入了寒冰窟之中,整个人连同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半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么?”
宴清歌回答:“当然是呀。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晏容。”
这话一出,晏决的神色就更冷了。
“这样啊……”
晏决起身,不再说一句话。独留宴清歌一人在床上,看着晏决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人与人相处其实就是一场博弈,在这场博弈之中,先上心的那人必定是最先有感触之人,遇事也是最容易受伤的人。
孟连城从宴会回来之后,在房间里苦等了一天,直至深夜也不见宴清歌来访。而他终于等不及,派出更多的人去找会道术的先生。只是他不知,他派出的那些人刚一出宫,就被晏决派人绞杀了。
眼看着离宫时间越来越近,孟连城索性打发自己武功高强的属下在整个燕北皇宫搜查了起来,着重搜查晏容的东宫。
他的人虽然搜遍了整个皇宫,奈何晏决早就有所防备,叮嘱宴清歌这几日最好就使用隐身符咒或者变幻成原形躲进自己的床榻被衾之下。晏决位于冷宫,孟连城的手下自然不会搜查得有多仔细。
着重将东宫搜查了一番之后,终究是无任何收获。派遣回国以及寻找大师的人也不曾回来,与此同时,伴随着国师上写的到访时间亦结束。于情于理,孟连城都没任何缘由在燕北皇宫待下去。
他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华北国。
孟连城一走,宴清歌也算是不用再每日躲在暖衾之下了,她又开始帮晏决觅食的行为。
只是她待晏决越好,晏决心中的恐惧就越大。
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他对权势的渴望,他只担心有朝一日宴清歌会知晓真相离开他。向来会算计人心的晏决第一次有了惧意,害怕的情绪在他心中叠加,他忧惧不已。这种情绪伴随着时间开始叠加,在晏决心中累积。若是说,晏决开始对宴清歌只有占有的兴趣,那么现在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那早就不是最原始的兴趣了。
而是越陷越深,两年的相处,让他彻底沉沦了进去。
当时信誓旦旦要教会这兔子何是情爱的人,最终却反倒让一只仍旧懵懵懂懂的兔子教会了他。
宴清歌开始想的是,入宫认错人,找到真正的晏容,借以待晏容好以此来激起晏决的嫉妒。后来她想,这方法并不能给人真正的会心一击。晏决此人,喜欢挑战自己的感情,越是不能把握的,越是喜欢。
他像是一个自私的疯子,所以她猜测着,若是让他一直患得患失,让他一边贪恋着自己,另一边,又害怕被自己发掘他真实的身份,这样会不会让他更容易陷入进去。要知道,太容易得到的感情往往也会容易被遗忘。
他控制不住他自己,最终选择了妥协。
晏决这四年的情绪越发的内敛,平日里总是以笑示人,只是他的笑从未到达眼底。只有面对宴清歌时,才会露出真正的情绪。而宴清歌往往会以“不合时宜”的话,气得他情绪失控。
情绪伴随着压力,这种压力往往四年是一个分界线。在四年这个界限之时,情绪压力会最大,让人想办法解决,若是解决不了,这些情绪压力便会开始影响个人的生活。
晏决对宴清歌,毫无疑问是有感情的。
感情由浅入深需要一个过程,宴清歌让晏决随时随地可能暴露的忧惧成为了这份感情的催化剂。
她猜测着,晏决是刚行动了。
他要开始着手解决晏容了。
是的,她擦测得没错。在承受了四年的忧惧之后,晏决已经放弃了打算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的想法。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早的将晏容处理掉。
不能让清清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若是清清知道了自己一直在欺骗他,她想必是会讨厌自己的。只有晏决死去,让一切都埋在他的嘴巴里,清清才不会发现。
即使自己一直顶着晏容的名头,其实也不必在意。终究,这么多年,是他和她一起走过来的。那些藏起来的相处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虚假的。
晏决做事从来都是深思熟虑,只有在面对宴清歌的事之时,才会显露出少年人该有的急躁。
这日,宴清歌正与晏决在一起用膳,这么些年,她早已摸清晏决喜吃那些菜食,每每带回的食物,倒也越发合晏决的口味。
晏决身着一身玄衣,轻声问道:“清清,几年前送与我那在增阳热的药草,可还有?”
“你要它作甚?”
晏决放下了筷子,轻笑了一声:“这几日我在改良以往的金创药的配方。清清曾赠与我的那株药草我给予纪修用了,纪修的伤势好的极快。故我想着,若是将这药草融入到金创药之中,是否能将金创药的药效增强?”
宴清歌听罢,回道:“这药草在湖灌山极多,你若是需要我便回山给你取去。”
“那自是极好的。”晏决微笑着回道。
宴清歌见此,又颇有些惋惜:“我这一来一返,恐怕没无法与你过夜了。你晚上可会觉得孤寂,无人陪你说话?”
晏决听罢,心里泛起了一层甜蜜,伸手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两个木雕:“它们是会陪我过夜的。”
宴清歌伸手拿走了晏决的那个木雕,塞进了自己的袖中:“那我也带着你,这样我就不用费心想你了。”
两人说完了一些话,宴清歌很快便起身出发了。出发前,又轻轻的咬了晏决的耳朵一下,细声说道:“那你可好好待着。”
晏决听见她的叮嘱,笑了:“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平日里见爹妈出门,不都是这样哄小孩子的么?”宴清歌一本正经的说道。
晏决:“……”
宴清歌不再多说,使了个法术,便离开了去。
晏决待到她离开之后,便喊了暗卫前来。
只是他没有料到,宴清歌在飞至半路之后,又转了个回来,就是为了演接下来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