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房间里彻底安静了。
常安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极其幽深的井底,身上发软,往后仰,直至最后终于躺到了床上。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还是有滚烫的东西不断往外涌,沿着眼角流到耳根,抹了一把,转过身去,手脚缩到一起。
好累啊,她真想长眠不起。
那一觉倒真着实睡足了,常安怀疑是早晨的药性起了作用,最后还是被走廊上孩子的哭喊声吵醒,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暗沉。
应该是傍晚了,她动了下手脚,冰凉,意识恢复之后才发觉自己又没盖被子。
头顶出风口呼呼作响。
常安撑着下地,脚下一软又跌坐到床上,咽口气,喉咙像是被插了一根钉。
这下可好,彻底病了,她挣扎着起身,床柜上那杯陈灏东给她倒的水还在,只是半天下来已经凉透了,她也不在意,全部灌到肚子里,结果连续吞咽之后喉咙疼得更厉害,胃里又发空,从早晨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桌上摆了一盘炒饭,依稀间记得下午睡到一半服务生过来送餐,可是中途真的有服务生来过么?还有其他人来过么?
常安敲了下脑袋,突然觉得所有记忆都好像变得不真实。
不管了,先填肚子要紧。
常安学着陈灏东的样子也烧了小半壶开水,就着热水吃了几口凉掉的炒饭。
她觉得自己颇有些自暴自弃。
之后拧了两颗药吞掉,重新倒回床上,不过这次学乖了,兜头兜脑用被子把自己罩得严严实实。
算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好在药性来得很快,十分钟后常安又浑浑噩噩睡着了,睡前囫囵看了个时间,好像是下午六点半。
……
最近大半个月,三亚,云南,西安,杭州,再到北京,徐南陪着周勀几乎转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不过他们不是出来旅游的,而是出来工作的。
周勀拼起来不要命,徐南心里苦,却又不敢吭声。
大约三天前来了北京,顺义区那边有个度假村项目,地皮是一年前就拿下来了,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到现在。
周勀最近几年一直想从住房转商业,泸旸湖项目是奠基石,虽然过程艰难,但照目前的形势结果肯定可喜,所以度假村这个项目便是趁热打铁,只是荣邦最近资金吃紧,地皮闲置两年以上政府就要收回去,迫于无奈,周勀必须找个合作商。
谈了三天,迟迟没拍板,再拖下去大概也没结果了,晚上约了一起吃顿饭便打算暂且搁置。
晚饭是对方找的地儿,司机来酒店门口接了人,路上徐南坐他旁边,不断拿眼睛偷瞄,鬼都看得出周勀状态很消沉。
这种消沉还不仅仅是心情方面,似乎还带着某种压抑。
徐南跟了他这么多年,即使前段时间公司四面楚歌的时候也从未见到周勀这样,他在工作和生意上一直是越挫越勇的性格,所以徐南猜测,他这状态应该与工作无关。
“周总,其实我觉得辉建开的条件还不错,你看啊,辉建资金稳定,费定国这几年又一心想转房地产,可他对这行一窍不通,所以整个项目期绝对不会指手画脚,这种人合作起来最省心。”
周勀没言语,似乎并没把徐南的话往心里去,徐南见他心情沉闷,也就不再多说。
酒桌上气氛一般,毕竟生意没谈成,但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这次合作不成不代表以后也是路人,所以场面还得强撑着。
邓顺林的太太病情反复,所以这次周勀出来只带了徐南一个人,对方却一下来个七八个,团团坐下来围了大半桌。
中国人吃饭,气氛好不好全由酒来定。
费定国和手底下不断敬酒,周勀居然来者不拒,一会儿功夫就喝了三四杯下去,徐南起初还帮着挡一下,但渐渐发觉老板这是有心求醉啊,也没法挡了,只能任由他去。
雨到夜里就停了。
常安中途醒过一次,觉得口干舌燥想起来喝点水,可动了两下终是没爬得起来。
算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她只想埋在被子里睡到昏天暗地,可是药性过后人就睡不实了,好像一直懵懵懂懂的,似醒非醒。
中途手机又响了几次,一次是电话,其余便是微信或者短信提示音,她懒得去看。
她这是打算把自己睡成一颗蘑菇么!
入夜愈深,北京城好像慢慢消静了,可是楼下长安街上的车流声却更加清晰起来。
她含糊地好像又睡了一会儿,之后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起初只是门铃声,但一下下按得很急,之后便直接扣门,扣门声很响。
常安在意识浑噩间分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最后不得不承认是后者。
大晚上,又是独自一个人在酒店,她倒是被吓醒了一半,裹着睡袍走到门边,扣门声还在继续,常安惦着脚尖小心地打开猫眼上的盖子,只看到一团白岑岑的东西在外面晃。
“谁?”
“开门!”
“常安,你给我开门!”
后面一句常安总算听出声音了,愣了下,还是扭动了门把,可是刚刚开出一条门缝,外头就有一股力量往里顶,常安原本身体就虚着,外面一顶门缝便大开了,浑身都是酒气的男人跌撞着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