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周先生……”
周勀:“嗯?”
常安:“过凌晨了呀,又是新的一年。”
周勀:“嗯,新的一年。”
其实他也觉得像是在做梦,两个多月前何曾想过除夕之夜能拥着她相拥而眠。
常安:“这是我们结婚之后的第几个年头?”
周勀:“第七个。”
常安:“不算,中间三年不能算。”
周勀:“为什么不能算?”
室内昏暗,搂着其实彼此都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但常安突然像孩子似地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不能算,不然我们很快就是七年之痒了。”
周勀顿了顿,继而笑出来。
这个理由他给满分。
手背在常安腰上轻轻捏了下,“好,不算就不算。”
常安:“而且起初两年也不能算。”
周勀:“为什么?”
常安一下子推开他往后缩了点,“原因不得问你?你想想那两年你都在哪儿呢,跟谁在一起?”
好吧这大概是他这辈子落她手里最大的把柄了。
“行,不算!”他复又把常安搂到怀里。
常安:“这样就是四个年头,从现在开始就是第五个年头。”她突然把手盖到周勀心口,手指伸出来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周先生,新年新气象,祝你事业亨通,财源广进。”
周勀听着怀里柔柔的声音,呼吸都好像变得特别绵长。
他抓开常安的手,指端与之相扣。
“周太太,倒不如祝我身强力壮,婚姻美满!”
“噗…”
常安觉得私底下这男人真是越来越流。氓。
“你这满嘴跑火车的,我严重怀疑这三年你肯定女人不断!”
“这我冤枉。”
“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如叫我兄弟给你发誓?”
常安的手还被周勀握着,他拎起来往下探,常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至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喂,你……”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要不你去跟他交流一下,看这几年有没有不守规矩?”
常安羞得脸颊发烫,“不跟你说了,睡觉!”说完转过身去,不再跟周勀多说一个字。
周勀一时没绷住,笑了会儿,又去揽常安的肩膀。
“喂,真睡了?”
“睡了!”
“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我明天中午可走了啊。”
常安在黑暗中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呢?其实说不说都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周勀见她一直没动静,身子贴过去,从后面把常安搂住。
常安听到他略微有些沉的呼吸,之后是暗哑的声音。
他说:“当时是不是很委屈?”
常安睁开的眼睛一瞬间又阖上。
委屈吗?说不委屈肯定是假的,毕竟当时刘舒兰说的话那么难听,可是好像并没有多痛苦。
“还好!”她轻飘飘两个字。
周勀微微叹了口气。
电话里周歆只说妈找过常安,要逼她离婚,却并没说具体的谈话内容,不过周勀岂会不了解刘舒兰的性子,她无缘无故来这一手肯定有原因。
当时周勀就给刘舒兰打了电话,刘舒兰也没隐瞒,说她托田佳琪雇了个私家侦探,把常安这三年的事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考虑再三才决定去找她谈离婚。
更糟糕的是刘舒兰告知常安还承认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这无疑就是雪上加霜,周勀当时几乎都能想象出婆媳两相对而坐的画面,肯定一个咄咄逼人,一个委屈伤心。
周勀是思来想去都不放心,这才买了机票飞回来。
“记不记得我走前跟你说过,如果我妈为难你,你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听?”
这话带着一点隐隐的怒意,可缠在常安腰上的手臂却搂得更紧。
常安缓缓匀了一口气,她转过身来。
好吧,既然他从美国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也已经说到这份上,无法逃避或者隐瞒了,不如清清爽爽地跟他解释清楚。
“周勀…”常安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相信我吗?”
周勀顿了下,“嗯。”
“好,那我告诉你,如果你妈回头再来找我一次,我也一样不会告诉你。”
“……”
“不是我刻意要隐瞒,我是觉得真没这个必要。”
“怎么没必要。”
“你先听我说。”她上挺了下,枕到枕头上与他平视。
“首先我是觉得你妈这种情况下来让我离婚很正常,没有哪个当妈的能接受一个吸过毒的媳妇,而且这个媳妇还没办法生孩子,更何况是你们那种家庭,所以尽管她有些话说得有些过分,但我能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和原谅,真的,我能原谅。”
“…当然原谅不代表接受,她让我离开你,我当场就拒绝了,我说我不会走的,只要你没放弃我,我没道理再放弃你一次,所以除非你让我走,其余人都没办法决定我的去留。”
“其次呢,我真觉得没必要跟你说,就很小的一件事,虽然当时有些委屈,可是这点委屈跟我三年来所承受的简直小巫见大巫,更何况你在美国那么忙,我也不想为了这事给你添乱。”
“最后…”常安停了下来,认真地盯着周勀看了会儿,尽管室内没开灯,可是双眸适应过黑暗之后好像能捕捉到更多的光,她就从周勀那双深瞳里一点点吸收着能量。
“我知道妈那边才只是一个开场,从我愿意答应你回来,答应留在你身边开始,我就知道我吸。毒的事早晚会被翻出来,所以妈的话才哪到哪,如果我连她都应付不了,以后怎么与你并肩作战!”
周勀当时觉得真是要命,他心疼,心酸,却又该死的觉得欣慰。
她足够坚强,因为足够坚强才能完好如初地把自己带回来,带到他身边。
她又必须足够勇敢,因为足够勇敢才能抵御将来可能会遭遇的枪林弹雨,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他好像都帮不上。
“常安…”周勀咬着牙,把人搂到怀里。
怀里是她温莹的身子,特别柔,又特别瘦。
真的难以想象这具又软又瘦的身体里面到底还藏了多少力量,多少能另他一次次赞叹的惊喜。
“对不起…”
常安趴在他肩头笑了一声,“无缘无故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为刘舒兰逼她离婚的事,或许是为她受委屈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更或者是为了三年前自己无能,没把她从绑匪手里救出来,总之一切的种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他无法挽回,却又要她去面对未知的绝望和恐惧。
“要不明天你还是跟我去美国?”
常安顿了下,好吧,敢情她刚才说半天都是白讲。
“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
“没有只是。”常安打断他的话,“周勀我告诉你,当年的事谁都不想,所以并不是你的错,现在或者将来我若为当年的事承受什么,这是我应该担起的责任,吸。毒啊,先不说其中涉及的法律道德,错了就是错了,即使初衷不由我,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我犯错的借口,你懂吗?这是一道坎儿,我必须自己面对,自己过,谁都帮不了我。”
常安捧住周勀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出这番话。
回顾过去三年,她沉迷,她堕落,之后便是东躲西藏,即使身份被销户,没办法找正当工作,她就借用郑秋珍早已过期的身份证复印件到处接零活,甚至连张手机卡都办不了,只能像老鼠一样流窜在最阴暗的角落,她也不敢去派出所恢复身份。
怕什么?
除去无法面对周勀,无法面对亲人,无法面对过去之外,归根究底她无法面对的只是自己,而若还要有以后,还要有将来,她需要做的也只是正视自己,重新活。
“我知道可能未来有段时间我要经历一些痛苦,你也肯定会受波及,但是你要相信我,我能留在你身边,我就有这个勇气和胆量。”
她像个小小的斗士,让人既心疼又感动的斗士,可是她不是为任何人而战,她是为自己而战,这也是她心里清明且稳当的原因。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周勀抬手抚了下常安的脸庞,“你当时跟我介绍自己,你说你叫常安,眼神轻轻飘过来,我就觉得,你根本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
她这张脸大概能够唬住所有人,也都说常家大小姐温顺温和,可是温是有,并不一定就顺。
她骨子里那股劲耸动起来真是无人能挡。
“好,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我,我从商,又不从政,有些东西对我而言影响不会很大。”
“嗯。”
常安终于笑出来,“我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周勀听完眉梢一扬,“这倒未必。”
“嗯?”
“知不知道我从下飞机就一直给你打电话,结果你始终关机,我从长河赶到医院,又从医院赶到宾馆,再从宾馆去了怡和,当时我以为你又走了,吓得我……”
“吓得你怎样?”
周勀回忆上半夜在外面开着车乱窜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算了,睡觉!”他兜头把常安又扣到怀里。
常安挣着敲他,“喂,你还没说呢,吓得你怎样?”
“不说了,别动来动去,不然扒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