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直揣摩到他的心理，铁扉道人明明知道是自己来了却就是不开门，虽然不开门却又不赶自己走，而且也愿意和自己聊天，这么看来，一者如他明面上所言是对自己有所意见了，二者嘛，大概暗底里，在意见之外，相信他对于今天在天王堂所亲眼见到的那些事，不可能不好奇，更不可能没话要跟自己讲，而且他只提火柴，不提别的，八成是对别的无解，因此肯定正憋得慌呢，要找个人解答，所以，自己要是就这么一走，他那些怨言，他那些疑问还能再找哪个人说去？

非得把他给憋死。

既然如此，何不钓钓鱼！

果不其然，铁扉道人慌不择食的咬钩，把门给打开……

武直忍不住笑笑，走进屋子里。只见上首的桌子边，正摆着一大堆蝶装书，武直越发心里有数了，回头一看，铁玉香正怒目而视，盯着自己呢！——注释1

“你还笑？你信不信我立刻就把你扫地出门？”

“你爹都让我进来了，你还敢有意见？”

“就算我爹让你进来了，你，你这等轻薄之人，也只能够站着，不敢坐脏我家的椅子！”铁玉香赌着气。

“我怎么就成了轻薄之人，怎么就轻薄你了？”

“你口口声声叫我小姐，须知这词不能够用来称呼正经人家的子女！”——注释2

“不能够称作小姐，那应该称作什么？”

武直一愣，这就怪了，铁玉香为何计较起这等事情来。

原来，武直有所不知的是，在宋朝，和现代一样，“小姐”都有一种特指，用来“雅称”沦落风尘的技女。

而武直还以为，用这个词叫不出闺门的玉香，是一种高雅的抬举呢！

这倒捉急了！

只听玉香道：“不称小姐，宜称娘子。”

武直点头道：“对不起，是我不讲究了，娘子……”

“你这改口，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别扭？”

“哈哈，一时口拙。”

“我看你不是一时口拙，是有意取笑。分明不安着好心。”

“天地良心……”

天地良心，我真是——有意的！

“除了称呼叫不对，你也不该拿我打比方，在口舌上逞轻佻，非礼于我！”

“天地良心！”武直叫道。

天地良心，玉香，你铁定是认真的？我只是打了一个比方，怎么就非礼于你了？

对不起，是我的锅，如此一本正经的良家妇女，不该和你开玩笑。

好一个女道学！

武直冒起虚汗来。这个铁玉香，比她的老父亲还要更厉害——这是被封建礼教毒害得好深哪！

“铁老先生，这个是阿拉伯数字，你看好了，你写得太乱了，我给你重写，这个是一，这个是二，这是九，这是十，这是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