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桢因为之前当过一年二手房销售,对每个区甚至每个小区的楼面户型都清清楚楚。
这种老式安置房根本没有一楼,一楼是独立车库。
何桂芳已经从包里掏出钥匙走过去开门,粱桢才反应过来,“你租的是车库?”
“是啊,车库挺好,便宜又宽敞!”
她已经哗啦啦拉开一扇卷帘门。
早年私家车没有那么多,政府造的老式安置房没有地下停车场,一楼架空,建成一个个独立车库,这样可以省去挖地库的时间,在造价和工期上都极有优势。
单个车库面积大概有十多平米,比别墅自带车库要稍微大一些,那会儿买一个这样的车库也就三四万,有人可能比较有先见之明,拿房的时候自己贴钱联排一下拿两三个,再自己把中间打通,两三个车库连起来,可以弄到七八十平米,相当于一个中户的面积。
当然,这些车库都不会用来停车了,有的出租出去开汽修店,杂货店,甚至棋牌室,而有些就出租给一些打工的外来户。
何桂芳租的就是这样的地方,拉开卷帘门,看面积估计五六十平米,应该是三个车库的位置。
“地方不大,但什么都有。”
她先把粱桢拉进去,“你看,这边是厨房,这边是卫生间,到时候我再买张小床靠墙摆那边,中间拉条帘子,小敏也能回来住。”
其实就是个大通间,所谓的厨房和卫生间都用简易木板隔了下。
粱桢环顾一周,心里不大好受。
“这边就没有其他房了吗?”
“有啊,不过贵,我让你同事帮我问了,简装,一室一厅现在都要租到两千出头,太贵了,没那个必要。”房价每年翻跟头一样往上升,按粱桢之前的认知,这样的老校区租一个小户确实也要两千出头,且没什么装修。
“那你现在这个每个月租金多少?”
“你猜!”
粱桢想了下,“一千?”
何桂芳摇头,比了个八字,“八百,便宜吧,六十平方只要八百,而且你看还在一楼,到时候等你舅舅出院了,我弄个轮椅推他出去还能晒晒太阳。”
老小区都没电梯,住一楼确实也有优势。
“可是车库没有窗户,起层也矮,会不会空气不流通?”
“怎么会啊,白天我都可以开着门的,就晚上那一会儿时间,不碍事,行了赶紧搬东西吧,都中午了。”何桂芳出去张罗人进来。
粱桢看了眼四周环境,也没多言。
东西不算多,很快就全部搬完了,粱桢和丁立军又帮着何桂芳理了一下,弄到十二点多。
“行了,剩下一些我自己慢慢收拾吧。”何桂芳把粱桢拉到一边,从兜里掏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出来,“桢桢,你带你朋友去门口小店吃顿饭。”
粱桢也不可能拿她钱,但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何桂芳这边也就只剩一些衣物没整理。
“我带他们去吃饭吧,钱你收起来。”
何桂芳顿了下,没再客气。
都不是特别讲究的人,粱桢就近带他们去了小区对面的一间中档川菜馆。
没包厢了,一桌人只能坐大堂。
之前都见过两次了,也一起吃过饭,所以粱桢跟他们并不拘束。
“要不整点酒?”刚点完菜黄毛起哄。
丁立军拍他脑门,“大中午的喝什么酒?”
“干嘛呀,反正最近又不会接活儿。”
离春节只剩下两周左右,大部分务工人员都已经开始返乡了。
粱桢笑了笑:“喝就喝点吧,难得一次。”
“看,还是梁姐好!”黄毛大概知道丁立军不会逆粱桢的意思,直接叫服务员上了白酒,撕开瓶盖要给粱桢倒,粱桢摆手。
“我不喝白的。”
“那要不咱给梁姐整个啤的?”
黄毛几个跟粱桢喝过啤酒。
粱桢赶紧捂住杯子,“啤的也不行,我就喝白开水就好。”她手术也才半个月,要是被钟聿知道她在外面喝酒估计回去又得唠叨半天。
”谁都不允许给她喝酒,她酒量又不行,喝多了又得整事!”丁立军是针对之前的经验顺口提了句。
黄毛起哄,“整事儿?我想起来了,上回梁姐跟我们吃饭就喝多了,丁哥你老实说,你送梁姐回去有没有整事儿?”
这话头一起,其余几个也都跟着起哄,尽管丁立军极力否认,但没人能信。
粱桢刚想开口,坐丁立军旁边的高玉珠突然幽幽把酒杯往中间一顿,“都他妈胡说啥呢,也不想想你们梁姐现在什么身份,跟老丁整事儿,你们是不是太抬举你们丁哥了?而且钟太在你们丁哥眼里可一直是仙女儿一样的存在,得守着护着的。”说完转过去似笑非笑地瞄了眼丁立军,“老丁,你说是吧?”
丁立军看都不看她,“神经病!”遂端起杯子喝了口烧酒,抬头瞪了眼,“都看着我做什么,吃饭!”
众人感觉气氛不大对劲,纷纷埋头吃东西。
目光交错间粱桢与高玉珠对上,前者其实挺平淡的,不过高玉珠也没什么过激情绪,她只笑笑,突然又问:“诶对了,刚在你舅妈面前我也不好问,你那表妹是不是在外面出台啊?”
粱桢猛地咯噔一下,类似某个节拍没跟上。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高玉珠却以为她没懂意思,重新又解释了一遍,“就是做又鸟啊,在天水街那边,我都见过她好几次了。”
这下算全说明白了,桌上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丁立军啪地一声摔了筷子,“高玉珠你他妈要是不想吃就滚!”
刚还笑眯眯的女人,脸也瞬间拉下来,“姓丁的你冲我吼什么吼?怎么,就不能说你女神一句不是?再说我也没说错啊,她那表妹确实就是又鸟啊,不信你去天水街宾馆查一下,有人在那给她包了个长租房。”
丁立军脸色愈发难看,起身揪住高玉珠的手臂就要往外甩。
“够了!”粱桢凉着调子轻吼一声。
她知道高玉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陈佳敏是为了折她面子,但她其实并不在乎。
“丁立军,你把手撒开!”粱桢冲丁立军又喊了声。
丁立军满脸横气,但到底还是听她话松了手。
高玉珠揉着被他抓疼的地方,气得要命。
”高小姐,麻烦你说清楚,陈佳敏真的在天水街那边…那边上班?”出.台或者做又鸟这种词她还是说不出口,所以用“上班”代替。
高玉珠瞪了眼丁立军,转过来陈述:“具体是不是在那做我不知道,但她确实一直住天水宾馆,应该是被人包了,高志强知道不?”
粱桢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强哥啊,整个天水街都是他罩的,你表妹陈……陈佳敏是吧,听说是他最近养的马子。”
粱桢回忆之前见到的接她的人和车,确认,“开路虎,长得瘦瘦的,皮肤挺黑?”
“高志强是有辆路虎,不过不瘦,确切来说还挺胖,你说的瘦瘦的那个应该是他的马仔阿福。”
午饭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中结束。
那晚钟聿依旧加班,不过回来不算晚,十点到家了,进卧室见粱桢坐在床上,面前摊了本图册。
“以为你还在书房忙呢,怎么一个人坐这发呆?”
她神情不对,也显然没在看杂志。
”没有,想点事。”
钟聿一下蹭过去把粱桢搂怀里,“来,跟老公说说,学霸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
粱桢闷了半天的心情总算被她逗笑,“你这人怎么没一句正经?”
”是么?那你来,你来跟我说点正经事。”
粱桢无语,把人推开一点,不过她还真有事要跟他聊聊。
“你说……”
大概是受钟聿感染,盘着腿挪着屁股坐到他对面去,“为什么人总会为了一点眼前的即得利益而放弃自我与底线?”
“???”钟聿有点头疼,“你这果然是人生哲理!”
粱桢:“那我们还能不能继续聊下去?”
钟聿也盘腿坐好,“能,聊,尽管聊。”
粱桢:“……”
钟聿:“你就说既得利益是吧?其实这是人的一种本能,谁都喜欢走捷径,就像猎物捕食,如果眼前有一块肉,甭管香的臭的,先吃了再说,总比在绝境中被饿死强。”
粱桢听完思考了两秒钟,“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钟聿:“明明很形象啊,不过当然了,像唐曜森这种也不能算臭肉了,起码在大部分眼里他是一块大肥肉。”
粱桢眉心紧皱,“你在说什么呢?”
钟聿:“你不是在说唐曜森吗?”
她以为粱桢是在思考当年自己为了梁波的医药费而跟了唐曜森的事。
粱桢:“当然不是,我是在说佳敏。”
钟聿:“佳敏,哪个佳敏?”
粱桢:“我舅妈女儿陈佳敏。”
钟聿这才想起来:“噢,你表妹,你表妹怎么了?”
粱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