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笑了笑,“好,三天后联系。”
钟聿挂了电话,目光看向窗外,窗外是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顶上亮着一排排日光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发白发亮,可尽管如此钟聿还是觉得眼前的一切看上去有些失真。
不知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还是自己过分胡思乱想,有无数个瞬间,特别是像此时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总觉得那些隐匿在暗处的鬼会突然窜出来,将他生吞活剥吃下去。
要说他害怕吗?好像也并不是。如若真害怕的话他应该找几个保镖跟着自己。
说他不害怕吗?也不是,毕竟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都有,面对这些牛鬼蛇神的时候心内总会有不安,但抛开本能的恐惧之外,他深受其苦的却是失重般的无力和孤独感。
一夜之间失去父亲,一夜之间又知道了真相,当悲恸和恐惧一起盖下来的时候他内心只想选择逃避,可是无尽的仇恨却又一次次将他敲醒,他深知自己已经陷入泥沼中,下一秒可能爬上去,下一秒也可能被埋入暗无天日的地底。
叶千橙曾不止一次劝过他,“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白,你都从来没问过她,怎么就能确定她不愿意跟你一起并肩走下去?”
然而钟聿有自己近乎愚蠢的固执。
……
梁桢第二天上午带豆豆回泞州,原本定的是早晨九点的航班,结果因为天气原因晚了一个多小时,落地泞州的时候已经快一点。
高子健跟她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知道恐怕要来不及了,所以提前打电话让小元在机场等。
梁桢让小元先将豆豆接回去,自己直接打车去见高子健。
约的是高子健律所楼下的咖啡厅,路上的士开得飞快,梁桢倒还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钟。
心想一时半会儿大律师应该也不会来,梁桢便将背包里的笔记本拿了出来。
最近在弄作品集,所以即便是带豆豆出去旅游也都随身带着本儿,只为见缝插针可以做点事。
刚巧刚在飞机上看的那个讲座视频还没来得及看完,梁桢将电脑打开,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份简餐,她午饭还没吃,半小时应该足够她填下肚子。
结果钟聿进来的时候就见角落沙发上窝了个身影,浅棕色编织毛衣,磨白牛仔裤,膝盖上搁了个电脑,一只手拿笔在本子上唰唰唰记着东西,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往嘴里塞三明治。
其实就是个极其平常的画面,可钟聿看得有些痴了,他真希望自己的记忆兼具相机功能,可将眼前的场景拍下来存在脑中,此后日夜翻出来看也能清晰至此。
这时有服务生从那头走过来,钟聿不得不上前。
“没吃午饭?”
原本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屏幕的梁桢因为这一声打断猛地抬起头来,奈何嘴里还塞了口三明治,意外之余被生生噎了下。
钟聿赶紧把桌上的水杯递给她。
梁桢接过去灌了两口,手在胸前顺了两下才把一大口三明治咽下去。
“你就不会慢点吃?”钟聿没好气地问。
梁桢咳了两声,稍稍平复情绪说:“高律师没说你会过来啊。”
言下之意她似乎并不想见到她他,这让钟聿心里更加不爽。
“我是产权人,转让手续不得我本人到场?”
梁桢看出他脸色难看,也懒得再跟他起冲突,于是喝了口水继续低头看屏幕。
钟聿被坐了冷板凳,在边上站了一会儿,主动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梁桢也没理会他。
等了大概有两分钟。
“喂…”
“喂!!!”
梁桢不得不扯掉耳机,“干什么?”
“我又不是空气!”
梁桢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我说,我又不是空气,都在这坐半天了,你连声招呼都不打?”
梁桢无奈压了口气,只得把电脑和记事本合上,问:“想喝什么,美式还是拿铁?”
钟聿却不说话,转而拿起梁桢面前的叉子,直接从她盘里戳了块鸡胸肉塞嘴里。
“喂,那我吃过的!”梁桢想抢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钟聿三两下吃完。
她又气又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我也没吃午饭!”
“你不能自己另外点一份吗?”
钟聿抬眼扫了她一下,“干嘛,我都不介意吃你剩下的,你鬼叫什么?”说完又端起梁桢刚喝过的水杯一口气喝光。
梁桢:“……”
大庭广众,也懒得跟他争吵。
钟聿干脆把梁桢的盘子整个拉了过来,他早饭没吃,上午就喝了杯咖啡,午饭因为电话会议也没吃什么东西,确实挺饿了。
梁桢眼睁睁看着钟聿把自己盘里剩下的几片鸡胸肉和几根薯条吃完,竟一时无语。
钟聿吃完抽纸巾掖了两下嘴角,推开空盘子,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杯咖啡。
“行了,接下来谈正事!“”
他从带来的文件袋里抽出来几张纸,“高律师有时要晚点过来,在这之前我们先把探视的补充协议签了。”
“补充协议?什么补充协议?”
她并不记得钱律师给她列的清单里面有这一项。
钟聿抬手刮了下眉心,“之前没有,我新增的,要不你先看看?”
梁桢半信半疑地接过钟聿递来的东西,不过就一张纸,内容不多,但标题列的是“关于钟星河抚养权问题的补充协议”。
梁桢大致看了下,前面几点还算正常,无非就是规定她不可以在未经他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带走豆豆,也不可以在非规定的时间内把豆豆接走过夜。
只是最后一条是什么鬼?
“什么叫…三年内不得私自谈恋爱,与异性交往,更不能结婚?”
梁桢抬头看向钟聿,以一种凉飕飕的眼神。
钟聿心里虚得晃,但脸上尽力摆出平常的表情。
“看不懂?就是说你最近三年内不可以谈恋爱,更不可以跟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