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鹏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没有上前安慰被冷落的继母。可看见素来傲气满满,自以为美女一枚的罗爱爱,至少瘦了一圈,凄凄惨惨在风中迎风洒泪、哭得好不伤心,他的心中也堵了似地,好难过。
夜空中的明星闪亮,一颗颗钻石般镶嵌在广大的夜幕中。而来自仙葭一门两堂三宫的仙宗贵客们,也在清河世家最强大的家主寿辰之日,登门表示祝贺,礼数周到,举止谦逊,宛如寻常恭贺的晚辈。注定将成为未来明星闪耀的青年一代们,无论世家子或是仙宗培养的弟子,也趁这个难得机会,和气的坐在一起彬彬有礼的接触,既展示着自己的不凡风度,也冷眼看着,希翼对外来的对手多一分了解。
这是一个表面上的盛世。
正如夜空中绽放的一朵朵礼花,明亮、耀眼,带着不可媲美的绝艳,可谁都不会忽视空气中弥漫的阵阵的硝烟之气,以及……灿烂之后,注定要归于沉寂的焰火。
不过,这与此刻悠然吹着风,在玫瑰花丛漫步的女孩儿有什么关系呢,跟注定在局中奋斗挣扎的云鹏……也没甚关系。他现在,愤恨的藏在枝叶茂密的树上,默默注视着罗爱爱摸着眼泪离去,想着某个看似超凡出尘,其实极度不负责任的男子,心中藏了无数怨念
自己招惹的女人不负责,丢在一边不理不睬,跟抛弃有什么区别?最可恨的是,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实在混蛋
早知今日,还会不会坚持当初的选择?
也不知问的是让人怜悯又让人烦恼的继母,还是他自身。
幽深的小径长满了杂草丛丛,不知多长日子没打理过了。稀疏低矮的树杈上象征性的挑起了几个大红垂缨灯笼,俗气的写着“端木”两字。云鹏就着淡淡的月光,和晦暗不明的烛火,向那独立而偏僻的院落走去。耳边依稀传来高声呼喝,还有推杯换盏的笑闹声,寿宴的气氛似乎已到了。
怪了,老爹不去给自己的老爹拜寿,躲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干嘛?
猫手猫脚的靠近,只见夜色迷蒙下,小院正屋里的门扉忽然开了,走出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身影。被浮云遮挡的月华忽然洒下,照亮了他们的面容。那是……
云鹏眼睛圆了,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空荡荡的小院里有个秋千架,咯吱的动了动,轻轻摇晃着,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很多年前,那时,某人的鬓角眉梢仅有少量的白毫,某人还是迈着小短腿的幼童,喜欢坐在秋千架上咯咯大笑,欢喜的叫“父亲、父亲……”。
“你小时候,固执又淘气,喜欢一个人偷偷跑到这里玩,谁也不告诉,害的跟着你的嬷嬷小厮们急的没头苍蝇似地乱转,等玩够了,才肯回去。跟人捉迷藏,也必定躲在这里。一次两次的,大家摸清了规律,所以,总是第一个被逮到。”
“因为这个,你三姐觉得你太笨,不机灵。高兴了,不高兴了,只会藏在一个地方,叫人一猜就猜着了。那时候我没放在心上,觉得你是怀念早去的母亲,看到她生活过的地方,有天生的亲切感。”
“……后来你走了。我无事的时候到这里转转,忽然就想通了。你不是找一个早已经离去的影子,是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会找不到你。所以你总是藏在一个地方,你知道,自己一旦不见,我就会来这里把你接回家……”
“谁知道,长大后的你宁可放弃所有,躲在犄角旮旯里,就为了躲避我派去的人手?若不是放出风声,说我旧病复发、时日无多,你是不是还躲着,不肯回来?”
“我不是个好父亲,从来不是。你几个兄长,还没长成人就迫不及待的飞出去,快得我连感叹一句都来不及。可他们谁也没你狠,二十年毫无音信……”
“如果你母亲还在……”
“是不是不一样……”
老人的感叹声,总是充满了叫人心酸惆怅的莫名情绪。
虽然自己的老爹一句话也没有提,可云鹏立刻知道了说话人的身份――他的祖父,那个狠心又冷酷的爷爷不过,他也迷惑了。在他心目中,爷爷已经化身为自私、阴冷,长着一双恶毒眼睛,心肝坏透了的坏蛋,怎么会是自己寿宴也不参加,避开了整个仙葭大陆来头赫赫的众多贵宾,跑到偏僻小院里,跟小儿子月夜谈心?
语气还这样落寞
叫人很有冲动上前,抚平他心中所有的伤痛。
云鹏最惊讶的,是这个老人偶然抬头的霎那,他面孔居然……居然跟他长得极像就像自己老了五十年后的模样
静儿曾经毫不客气的对云鹏说过,“你就像你爹的‘劣质复制品’,徒具其形,不具其神,连百分之一的神采气度都无”。的确,端木天凌清华高贵,仿佛天生就是站在云端之上,任何见过他的人,都要苦苦压制,不要生出自惭形秽的心理来。
而这位老者,又是另一种形容魅力,语言难以描述。站在光彩耀眼的儿子身边,丝毫没有被掩盖,反而越是品味,越加醇厚沉甸甸之感。云鹏相似他,真是幸事可以预见,只要云鹏再往祖父方面发展发展,只要学得一半,彻底能甩掉“劣质复制品”的称号了。
“谁?”
想在赫赫有名的端木家主面前藏匿不被发觉,那是不可能的。云鹏也没这么狂妄,他大大方方出来,哼哼的瞪过去,“是我。”
反正这两人,一个是他老子,一个是他老子的老子,能把他怎么样?
“你怎么来了?”端木天凌吃了一惊,随即忍着怒气道“快滚”
“我怎么不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