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将军,铁勒军乱了。”
耳朵被适才的城门大爆炸震得近乎于半聋状态,苗仁辅微微楞了一下,着下属的口型,反问说道:
“你说什么?再大一点声!”
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裨将对苗仁辅的听力恢复彻底丧失了信心,他只得拉着苗仁辅来到垛口跟前,指着初显乱象端倪的铁勒人军阵,说道:
“您快哪!敌军的阵势乱了。”
老行伍出身的苗仁辅只是耳朵被震坏了,他的脑子没出毛病,只了一眼战场的风云突变,苗仁辅马上意识到铁勒人那边出了大麻烦。
没有无线电通讯和资深士官带领基层连队的冷兵器时代,玩诈败诱敌深入这种高难度技术活,确实不是寻常军队能够胜任的。平均来说,玩这种把戏至少有超过九成的概率假戏真做把自己坑进去。在地球的历史中,全盛时代的蒙古人就是玩诈败套路的顶尖高手,他们几乎每一次都用这一手把敌人坑得不浅,同样出身于游牧民族的女真人建立的金国,他们也难免在蒙古人的一招鲜之下输得屁滚尿流。
苗仁辅根据自己的职业素养可以断定铁勒人不是在耍诈,他即刻举着刀刃上布满了大小豁口的横刀,大声喝道:
“儿郎们,随本将军杀出去,我辈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担任着铁勒大汗思结祢度的宿卫左右两军统率,分别是乌护奇拉和达契桑陀,他们俩一个来自铁勒部落,一个来自高车部落。上述两大部族同属于铁勒族系,联系异常紧密,不过其中归根究底还有一个该以谁为主的棘手问题牵涉其中。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思想不只是中原人有,游牧民族当中也一样不乏野心家。乌护奇拉和达契桑陀的关系恶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根子就是出在这上面。
现如今,在那座无名的小土岗上,被炮弹撕裂得只剩下半截身子,思结祢度连一句临终遗嘱都没来得及留下。在他死后,铁勒人之中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具有足够个人威望,足以站出来掌握这支多达数十万之中大军的强权人物。正因如此,明知前方的兴汉军正在步步紧逼,拖延下去凶多吉少。大家谁也不服谁的铁勒高层人士,在如此危机时刻仍然拿不出个像样的对策来。
到了最后,病急乱投医,只好临时议定由乌护奇拉和达契桑陀这两位少壮派势力代表,联合了十四位随军出征的部族头领和长老们代理指挥权,临时组成应急性质的最高指挥机构。
战况演进到了这一步,司徒雅也再无顾忌,他命令水师靠岸放下了跳板,养精蓄锐的水军士卒开始加入樊城战圈。借助于水面战舰的猛烈支援炮火席卷铁勒人的军阵,兴汉军士兵们大踏步地向前推进。从陆地上三面包围着樊城的铁勒军,此时反而感到了己方被兴汉军实施反包围的威胁。
在大草原上混口饭吃,关键不是你的实力最强悍,而是眼力要足够好。那些不懂得风色行事的蛮勇之徒,充其量只配当个打手之流的下等人,能当上大佬的,没有哪个是脑筋不够用的白痴。
眼着兴汉军夺取了战场主动权,心急如焚的乌护奇拉拉着一名老者,说道:
“咱们撤吧!别的事到了南阳再说。”
闻声,那位服饰华贵的老者还在犹豫不决,说道:
“达契桑陀他们会同意吗?”
“不管了,告诉铁勒本部的勇士们撤出战场。”
老话说得好,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在两军交锋的战场上,谁还有那份闲心探讨民主与自由的真正意义,简直跟洗干净脖子,等着别人下刀没区别。
血气方刚的乌护奇拉无法忍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刚失去了大汗,六神无主好似游魂般在战场上游荡的铁勒战士,正在毫无意义地被兴汉军不断投射的弩箭和火器夺去生命。心痛于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折损,乌护奇拉索性撇开了其他人合议的约定,直接向铁勒诸部的直属部队下达了撤退指令。此时,他的想法简单而直接,谁爱送死就去死好了,不要连累铁勒本部的人马跟着遭殃就行。
人类是一种社会性动物,换言之,在某些时候,人类跟那些喜欢追随着领头羊到处乱跑的长角有蹄类动物没啥两样,一味地盲从于自身的生物本能行事。
在马蹄如雷,烟尘滚滚的战场之上,大队骑兵的后撤行动当即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一名高车部落头领气喘吁吁地拨马跑到达契桑陀的马前,他勒住缰绳说道:
“大人,铁勒部全都跑了!”
闻听此言,达契桑陀恨得牙根直痒痒,破口大骂道:
“混蛋,乌护奇拉,你个懦夫。”
事已至此,再骂人也没意义了,高车部落头领继续追问说道:
“达契桑陀大人,我们怎么办?”
环顾战场上此消彼长的情势,达契桑陀只得承认没有半点胜算,他咬着牙说道:
“吹响号角,我们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