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陈凉不考虑薛皋对自己有什么用处,只在他是薛梦颖硕果仅存的堂兄的份上,陈凉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去死。薛皋一蹬腿,薛梦颖的娘家就算绝后了,这对陈凉来说是不能接受的结果。虽说不知薛皋这几年收纳妻妾和美人到底生了几个孩子,一个婴儿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幼年夭折的概率太高了,即便是帝王之家生孩子也有夭折半数以上的先例,陈凉实在是赌不起。
权衡着个人情感和现实利益的双重考量,陈凉猛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他高声说道:
“我意已决,五日后发兵出征!”
“咚——咚——咚——”
打从仿制的火炮成为兴汉军的正式装备以来,每次出战之前除了例行的擂鼓和祭祀仪式之外,陈凉必定要亲自点燃号炮以壮军威士气。
随着隆隆炮声在江面回响,兴汉军士卒们那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也连成一片,千帆竞流的场面呈现在前来送行的人们眼前。如此庞大的船队浩浩荡荡地开拔出征,场面壮观得叫人很难想象他们可能会战败。
陈凉近日来手不释卷地苦读着《三国演义》,特别重点研读火烧赤壁那一段情节。无论他横竖,未免觉得自家跟那位横槊赋诗的一代枭雄曹孟德更为神似一些。号称麾下雄师八十三万,欲与孙权会猎东吴的曹操,在赤壁被黄口小儿周瑜的一把大火烧得彻底没了脾气。哪怕他不觉得自己会犯下此等低级错误,骄兵必败这个教训也是必须汲取的,这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哪!
一朵悠然飘浮在空中的云朵之上,林旭和大江龙君敖平正下着围棋,下面传来的连声号炮打搅了敖平的思路,眼着祂的一条大龙就要被林旭绞杀了。叹息一声,敖平再次投子认负了,这已是祂输掉的第六局。
被这位好下棋又棋术不精的盟友缠住不放,林旭很是无可奈何,他笑着一挥袍袖收起了棋枰,说道:
“敖兄,兴汉军已经挥师东进,这一回得要你的手段了。”
在自家地头上,敖平表现得很有底气,祂咧嘴一笑,说道:
“放心,本君统率江水亿兆水族,些微小事岂会搞砸?尊神只管放心便是,不如咱们再来一盘?”
对这位臭棋篓子的水平忍无可忍,林旭迟疑了一下,态度坚决地摆手说道:
“呃,正经事要紧,敖兄不如先处理正事吧!”
兴汉军水师与船上搭载的步军合计达十万之众,江面上墙橹遮天蔽日,声势浩大的兴汉军水师一路推进。
在大军沿途所到各处,沿途的州郡大小城池无不望风而降,这些天来天气保持晴好,一路上顺风顺水,行程顺遂得连陈凉都觉得不可思议。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早晚总会有到头的那一天。当兴汉军这一日迎头撞见了扼守在彭蠡泽与江水之间咽喉水道的江州,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占城池的好运道终结了。吴侯祝重发派驻在此的守将任嚣下令紧闭四门坚守不出,与此同时,他向高人求助,冀望多拖延一些时日,等候正在兵围豫章的祝重发率领吴军主力回师增援江州。
任嚣寄予了厚望的这位高人正是他的本家长辈,早前也化名为翩翩道人四处劫掠童男童女,闹得鬼憎神厌,方才炼成了金液还丹的茅山妖道任天长。
前一次,任天长是被大秦第一*叶飞请去帮忙,不幸撞见了兴汉军。随后,他又引出了隐居幕后的林旭出手,真可谓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膻。
鄂州兵败后,叶飞投往薛皋帐下,任天长则耍了个小花招甩掉林旭,干脆遁回了茅山,他的本意是暂且避一避风头。岂料,昔日的仇家和苦主闻听他的行踪下落,纷纷打上门前来寻仇报复,搞得任天长是不胜其扰。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放弃了茅山的老巢又跑出来躲清净。经过再三思量,任天长改换了身形容貌,寄食在本家后辈任嚣的府上,舒舒服服地当起了一名食客。
凭着妖道任天长一身神通本领,投奔当今天下群雄中的哪一位也不会遭到回绝。打天下的时候是正值用人之际,诸侯们唯恐自己罗的人才不够多,唯才是举这一条的执行力不打折扣。
不论一个人的品行高下如何,同样也甭管他是什么样的出身德行,只要对自己夺取天下有所助益,那就是诸侯们求之不得的座上宾,声名烂点又算得什么大事?漫说是区区采补双修这种个人生活作风问题,纵是那些茹毛饮血生吞活人的天妖巨魔愿意前来投奔效忠的话,乐意举双手欢迎它们的枭雄也是大有人在。
老奸巨猾的妖道任天长素来行事鬼祟隐秘,不肯高调出头,前番替叶飞出力险些把自己陷进去,这件事就已经叫他后悔不已。
此番投奔到任嚣门下本想着安安稳稳混日子,享受一下人间富贵,不料这次又被卷入了兴汉军与吴军的战事当中,老实说,任天长也觉得自己是流年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