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的江陵府,连着下了半个月的暴雨。
尤其是今夜,雨大得就像是龙王翻身时把天给撞了窟窿,雨水打在地上都能溅起阵阵青烟。松油子浸过的火把,举在雨里一样着不起来。
那只在雨夜里进行的车队,只能靠着闪电划过长空时的那一丝光亮摸索着前进,上百辆马车就这么稳健诡异在乍明乍暗的黑夜中缓缓前行,远远看过去就像一群黑魂在雨夜中游荡。
可是,就这么一只秘密行进的车队,也没逃过有心人的眼睛,常年做江湖买卖的人,都能从车轮的印记上分辨出货物的价值。在实土上渗进去两寸的车辙,只能说明车上拉的全都是黄金,货真价实的黄金。
忽然,一道剧烈的闪电划过长空,将方圆百里照得亮如白昼。尾随在车队后面的江湖朋友,猛地看见成队甲士像是泥塑般的站在江陵金库外围,手里长枪在闪电的映照下闪成了一溜寒光,隔着几里都能感到对方的肃杀之气。几个人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乱出,一个个趴在雨里等着车队进了金库,才敢慢慢退走,生怕一个不留神被那些甲士发现,乱刃分尸。
金库内院的江陵府尹陈栋,虽然打着油纸伞,全身上下却仍然像是被水泡过了一样,难受得要命。
司库王瑜低声道:“大人,这里交给下官就行,您还是……”
“不行!”陈栋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朝廷税金容不得半点闪失,不看着黄金入库,亲手锁上库门,本官放不下心。”
“是!”王瑜也不再坚持,跟着陈栋一箱箱的清点起黄金。
就在他们锁上库门的那一刹那,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就像在他们身边闪过一般,把黑夜中的人影照得须发毕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见,金库的箱子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那人用手撑着箱子盖,半俯身子像是被水淋透的头发直直的垂在脸前,水珠子顺着他发梢噼噼啪啪的滴在地上。更可怕的是,他垂在箱子前面的裤管里竟然伸着两只人手!
“啊!”王瑜被这道人影吓得不轻,忍不住叫出了声来,等他在仔细看时,箱子上却变得空空如也。金库也跟着一下子暗了下去,黑漆漆的库房里除了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堆四四方方的黑影,其余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王瑜却总觉得,有个人站在箱子背后阴冷的盯着自己,盯着他身边的同僚。
王瑜抚着胸口看向身边的主官,却见陈栋的脸色也白得像纸,后者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挥手示意王瑜锁上库门,带着属下匆匆去了。
陈栋回到厢房之后,却变得沉默寡言,不停在屋里踱来踱去,直到负责接收黄金的锦衣卫到来也没开口,最后连开库事情都交给下属,自己先一步跑回了府邸。
还没等他换下衣服,就被“金库失窃,三十万两黄金不翼而飞”的消息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此后的半个多月,陈栋除了疯狂缉拿盗匪,就是坐在屋里发呆。不停的念叨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说不定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是鬼神盗金,老爷还是……”
府尹夫人刚说了一句,陈栋就气得跳了起来:“胡说八道,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陈夫人不甘示弱道:“不是鬼神盗金,谁能在你们几千人眼皮底下把黄金弄走?你自己不信,你那些手下可是深信不疑,王瑜已经找个道士去金库祭奠鬼神去了。”
“混账东西!”陈栋也不知道是在骂谁,招过随从急匆匆的往金库去了。
金库那边,几个道士已经搭起了法坛,点起了金灯,把整座金库照得动火通明,为首的道士,举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急急如律令……何方妖魔速速现行……”
桃木剑顶上忽然爆出一片金光,在那人掌中脱手而出,浮在半空指向库房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