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以后,许乾铭来到多功能厅。其他几科教师也在。这里几乎成了他们这个小团队的俱乐部,大家有事没事都愿意聚在这里。
几个没课的老师正在闲聊。教数学的赫连狮鹫是个中心人物,他一脸正经地坐在那里,扫视一下众人,说:“你说咱们老祖宗,为什么把名字都起成三个字的?一个字多简单。”
“一个字那是姓。”教物理的瞿净满说。
“那就把三个字的都改成两个字的——你就叫瞿净。”然后,他看了看教体育的瞿多忍,说:“多忍,你以后就叫瞿多得了,都忍了三十多年了,还忍什么呀!”
瞿多忍说:“还没说你自己呢!”
“我四个字,改成两个字的,就叫连狮。”说着,赫连狮鹫的眼睛溜向生物老师李天香。
李天香笑着骂道:“老白毛,看我干什么?”
“你比我大三岁,大就大点儿吧。”然后他怪腔怪调地唱起来,“李大姐,我的妻!……”
室内笑成一片。
赫连狮鹫的眼睛又落在教化学的冯老师身上。冯老师叫冯火龙,快退休了。赫连狮鹫说:“你也扔了那个姓,干脆叫火龙吧。”
此言一出,好像突然撞到了一个黑暗的秘密上,大家如同听到了一句什么可怕的咒语,都瞪大了惊骇的眼,脸也似乎变黑了。
许乾铭打量着这些老师,迷惑极了,同时也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恐惧感。为什么大家听到“火龙”两个字就突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呢?
这时,瞿寂忍推开门,对瞿多忍说:“瞿老师,下午的体育课别上了,上数学吧。”说完,就关上门离开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大家终于从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气氛中恢复过来。瞿多忍冲着门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
开始,许乾铭尽量回避上官琳儿的眼睛。因为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过去甚至都不认识。可是他发现,他想接近她的yu望越来越强烈……
这天早上,许乾铭走过那条长长的走廊,去班里上课,经过英语室时,上官琳儿开门走出来,她朝他笑了一下,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出去。
在楼梯拐角,有个四十多岁的女清洁工在扫地。她一眼一眼地朝许乾铭看,那表情好像含着一丝丝的惋惜,似乎想向许乾铭暗示什么。
许乾铭敏感地问上官琳儿:“她是谁?”
“赫连秀英啊。一个临时工。”
“她也在学校住吗?”
“不,全校只有她一个人,白天来,晚上走。”
走出办公楼,许乾铭忽然有个想法,那就是把心里的疑惑全部说出来,向上官琳儿探探底。但是犹豫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没有勇气戳穿一层神秘的窗户纸,他害怕突然目击里面的场景。
中午,大家一起聚在多功能厅,商量照毕业相的事。
樊法印说,这件事学校就不统一了,由各班自己决定。而许乾铭认为,毕业相一定要照。上官琳儿没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但是她承诺她来找摄影师。
果然,下午她就把摄影师找来了。学生们跑来跑去把凳子搬到cao场上。樊法印坐在第一排正中间,许乾铭和上官琳儿坐在他两边。
摄影师把一架老式照相机支好之后,就把头钻到了黑匣子里去捣鼓,一会儿,又把头伸出来,朝许乾铭喊:“许老师,身子坐正一些!”
许乾铭正了正身子。
摄影师再次把头钻进去,看了一会儿,又钻出来,朝许乾铭喊:“许老师,把眼镜往上推推,反光!”
许乾铭就朝上推了推眼镜。
摄影师把头伸进伸出几次,终于喊了一声:“好了,注意!”然后,把手里的胶皮囊一捏,只听那黑匣子“咔”的一声响,接着,摄影师笑吟吟地对许乾铭说:“许老师,好了!”
许乾铭感到有些奇怪,几十个人照相,而那摄影师只盯着他一个人,好像给他照单人相似的。
临走时,摄影师说一周以后到照相馆来取相。
晚上,上完了自习课,许乾铭返回住处。
他的办公室在最里头,走廊狭窄而幽暗,他的脚步声显得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