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拥抱太阳的月亮,依然没能从乌云中挣脱而出,不知道隐没在那个天际。
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地从夜色中穿插而来,其后紧随数辆黑色轿车,如此隆重而缓慢地往前行,车灯只是照亮短短的一截路程,能明显看出,远离繁荣喧闹市区后,这一带老城区的陈旧与破落,条条幽黑的小巷,透着一种绝对而寂寞的深……
唐志龙坐在后座位,隔着车窗,看向车辆驶过的小巷子,透着那沉闷而寂寞而哀伤的气息,那斑痕满满的墙上,滑过如同“眼泪”的雨水,他双眸突溢泪光,脸流露咤异的神情,心仿佛被堵上了一道浓厚的墙,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十多年思愁哀肠,看到的却是比想像更可怕的现实,身在铁窗并不可怕,最残忍的是思想的禁固,被抛异的绝望。
唐可馨坐在身边,看向父亲这般心疼内疚的模样,她双眸也不禁含泪,缓缓地伸出双手,轻搀着父亲的手臂,轻叫;“爸……”
唐志龙并不作声,只是深深地看着车子驶过处处破旧的街道,终于缓缓地停在某通往泥泞的小巷前,巷尾那盏橘子黄色的灯光,亮着微弱的光芒,众保镖纷纷沉默地走出来,站到轿车旁,或许巷子边沿,而司机则快速地为其打开车门,唐可馨先一步走下车,再小心翼翼地搀扶下唐志龙……
唐志脸佝偻的身体,缓缓地停在某泥泞处,他先是默然地看向脚边那短裂的砖块,停在污水泥泞里,他的双眸再含泪水,心仿如被绞断地想起自己初遇妻子时,是在厨房正升腾高火时,她被吓着了,捧着的那盘龙凤呈祥的菜肴摔碎在冰冷的地板上,那时的自己,第一次大声地斥责了下属与员工,却只是沉默看向面前紧张温宛的女孩,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至今,依然能想起她微垂下头时,那清丽如花的温柔脸孔……
唐志龙缓缓沉默而疼心地转过脸,看向夜色中的女儿。
唐可馨双眸含泪,也心疼地看向父亲。
唐志龙就这样深深地看向女儿那般温迎如花的脸孔,她是如此似她的母亲,尽管后来际遇不同,但是妻子曾经如花的纤影,一直倒映在女儿的世界里……他就这么沉默静静地思考了许久,对于岁月投下的遗憾,对于岁月割下的伤口,对于岁月投下的悔恨,他却只得强力压抑与隐忍,想要颤抖地抬抬手点向那条幽深的小巷,却已无力垂落,无颜面对,含泪腑头哽咽地说:“走……”
唐可馨连忙含泪点点头,即刻搀扶着父亲,逐渐迈步往着小巷子里走去……
父女俩那沉默的背影,借着那微弱的橘子色灯光,拖得好长好长在那泥泞的小巷子里,诗语领着众人,站在巷子这一头,默不作声地看向寂寞的父女俩逐渐地往前走……
秋天,寒意更深,何处吹来了淡淡的一层薄雾。
一阵沉重而哀伤的脚步声传来。
唐志龙终在女儿的搀扶下,转过阴暗的角落,终于看到妻子所住的地方,他的双眸更溢心疼的泪光,某间阵旧破落的房屋,被阴深满是斑驳的围墙紧紧围住,雨落过后,酸湿的泥腥气味浓重地升腾而起,透过短墙上,看到内里正屋前,挂着俩根晒餍了的春菜,却已经泛黄……
心,被狡痛得快要窒息。
这个老人家顿时站不稳脚,佝偻着身体,腑下头,悔恨内疚颤抖得抽搐落泪,没有谁能明白,相儒以沫十数载的夫妻,曾经也是那样默契与深情,却因为自己一点私心,造成今天最爱人这翻局面留下的疼,到底有多疼……
“爸……”唐可馨哽咽地搀扶住父亲,也抽泣心疼地说:“我曾经试过无数次想要接妈和我一起,可是她一直都不肯……说根本没有办法面对我们……我哭过,跪过,求过……她却一直都不肯答应我……”
“这不怪你……都是爸不好……是爸害你们成这样……”唐志龙痛苦压抑地伸出手,重握着女儿的手,深深地压抑了许久,才逐渐地再迈步,颤抖地往前走,直至来到那院落的小门前,双扇门居然忘记关牢固,透着那缝隙,居然看到某个妇人,就在这深夜时分,纤瘦的身体,背对着自己,在这个深冷的秋天,只是穿着简单阵旧的衣物,挽着凌乱的发髻,坐在某张小台前,将竹箩里的菜干,全部一份一份专注地收起来,搭起来,整齐有序地像一座小山……
唐志龙看着这一画面,他双眸的泪水,倾刻再心疼落泪……
记起初时,妻子在某宴会中,总是无法将那雪白的糕点,摆得整齐有序,每次都是到顶尖部份,中央那份糕点,就会从中掉落,每到此时,她脸都会流露那懊恼的神情,直至那一次,一只手缓缓地伸出手,用那沉稳而富有节奏的力道,将那糕点摆至最顶端的位置……
她咤异地抬起头,往前看面前的男人。
自己也深深地凝望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孩。
世间的每份姻缘,都是命运几经千世万世的安排。
唐志龙看向妻子那纤瘦,憔悴,沧桑的背影,沉默寂寞绝望得让人心疼,他的心也仿被绞血般的疼,只是任由那泪水阵阵滑落,隔着那堵墙,明明有许多话要说,明明有许多事要被祈求原谅,明明有许多情份还没有完……他却只是无力地垂站在一旁,腑头抽泣落泪……
唐可馨也站在一旁,看向母亲那背影,也心疼地抽泣,那点点声音,沉浸在雾意中,哀伤得到处弥漫。
李秀容原本在专心整理菜干,因为掂记着过去丈夫与女儿未婚夫出狱的事,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回家整理,正当她趁着这黑夜难得的宁静,将最后一排收起来的时候,却莫名地听到身后一阵父女之间相互交叠的哭声,她瞬间咤异地转过身,居然透过那缝隙,看到丈夫那默默垂泪的模样,她的双眼即刻含泪,心脏瞬间被裂开的那样疼痛,近乎窒息得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哽咽激动地叫了声:“谁在外头?”
唐志龙倾刻心疼地抬起头,落泪地透着那缝隙,看向妻子那激动与苍老的容颜,他的心再如刀割的疼,想说点什么,却也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秀容快速而激动地冲到院子前,唰的一声打开门,果然看到丈夫十多年来第一次没有隔着铁窗,没有铐着手铐地面对自己,她双眸眼泪颤抖地滑落,却哽咽地叫:“你来作什么?”
这声音,冰冷颤抖得令人绝望。
“妈……”唐可馨心疼哽咽地抬起头,看向母亲哭出来说;“我们来看看你……我们想接你回家……”
李秀容颤抖着憔悴苍白的脸色,被岁月洗礼,再也不是过去那温宛的女人,她压抑着思绪,看向面前苍老的丈夫,如今身着西服,虽然憔悴,却还是能瞧见往日的气势,她瞬间转过脸,咬紧牙根哽咽地说;“还看来作什么?又不是没有见过?该哭的哭了,该说的说了,该骂的也骂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唐志龙缓缓地抬起头,心疼地看向妻子这样憔悴压抑的模样,他的心再被撕裂的疼,哽咽地叫了声:“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