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多数人都被活活埋在了石砾下面。
拉都敏讲起来稀松平常。
唐惊程咽口气:“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当然,每年矿区大大小小的塌方和矿难起码发生几十件。”
“当地政府不管?”
“怎么管?政府也要赚钱的,每片矿区采出来的玉料在公盘上拍卖都要交税,缅甸40(百分号)以上的国民收入都来自玉石,更何况每个矿工在签劳务合同的时候都签了生死状,一旦发生矿难,玉矿主只需要赔很小的一部分费用,所以您刚才问我目前统计出多少死伤我真的没办法回答,因为尸首能够清点,埋在下面的失踪人口可能也还扒得出来,可被送去医院的伤员就没办法控制了。”
“没办法控制?为什么?”
“因为……”拉都敏叹了一口气,“因为矿主没有责任负担他们的治疗费,加上我们这医疗条件又差,伤重一些的就等同于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怎么可以这样!
“苏梵不管?”
“当然不管,每个矿主都这么干的。”
“可是怎么能够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啊,你们有什么权利置之不理?”唐惊程的口吻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这不是她所能想象出的世界。
“我要去找苏诀。”
就算其他矿主不管,他不能不管。
唐惊程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拉都敏赶紧过去将她拦住:“唐小姐您要去矿区?”
“对,我要去找你们苏总。”
“哎哟您就别去了,苏总现在很忙没空照料您,他让我来就是带话给您别乱跑,等明天事情平定一些他就派车把您送回蒲甘去。”
“我不去!”她现在还怎么能够去,“带我去找苏诀,我有话跟他说。”
最终拉都敏拗不过她,只能开车再载着唐惊程去矿区。
昨晚天都黑了,一切都看不清,现在一路过去矿区的景象一点点映入唐惊程眼里。
路边随处搭建的简易帐篷和窝棚,飞扬的沙土,随处可见被挖掘机挖出来的深坑和道路两旁几乎快被掏空的山头。
唐惊程心里压抑得很,不断用手指捏着腕上那枚玉钥匙。
车子在路上开了大概二十分钟,最终停在一间简易平房门口,门上挂着两块牌子,缅甸语,唐惊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只是她一下车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异样的酸腐气,不像是砂石和黄土的味道。
转身看了一圈,发现大概一公里以外的山头正往上冒着滚滚黑烟,异味应该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唐惊程有些吃惊,指着冒黑烟的山头问:“那边是不是起火了?”
拉都敏皱着眉用手捂住鼻子:“不是起火,在烧东西。”完了他好像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替唐惊程开了平房的门。
“唐小姐要不您进屋等吧,屋里有电扇,比外头要凉快一些。”
唐惊程也确实快热晕了,于是进屋,屋内果然要比外面舒服很多,头顶有吊扇,大致扫了一圈发现这平房应该是矿区上的一个简易办公室,四张桌子拼在一起,桌上按了两台台式电脑,旁边还有打印机和传真机。
角落的地方甚至还摆着一台小冰箱。
“唐小姐您坐一会儿,我现在去把苏总给您找来。”
唐惊程“嗯”了一声。
拉都敏开门出去,可刚走到门口桌上的座机却响了起来,外线,他又跑回来接。
“喂,晁经理您说…对,苏总还在矿上。什么?老董事长和霑少爷都到密支那了?行行行…那我一会儿就派人开车过去接……”
挂了电话拉都敏便急吼吼地跑了出去。
唐惊程也愣了一下。
苏闳治和苏霑都来缅甸了?
看来这回事情真的已经闹大。
大约五分钟后苏诀就过来了,开门进屋,一见唐惊程坐那差点气绝。
“为什么不乖乖呆在宾馆?”
“我呆不住!”
“那就在宾馆附近逛逛,这里根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苏诀似乎真的很生气,边说边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幅口罩,一次性的,就是医院里常用的那种医护口罩。
“戴上!”
“干什么?”
“戴上!!!”苏诀声音恶戾,仿佛对于唐惊程的出现真的很恼怒。
唐惊程觉得莫名其妙,好好的让她戴口罩干什么,但见苏诀表情这么严肃她也只能将口罩接过来,拉开两边的带子正准备往耳朵上挂,可就那么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穿透她的心脏。
她突然推开苏诀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平房所对的位置刚好是那脉山头,上空的浓烟仿佛更加浓郁。
“那边在烧什么?”
“……”苏诀不回答。
唐惊程回过头去死死盯住他:“告诉我,那边在烧什么?”
“遇难者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