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停车场,关略摸了烟出来,抽出一根刚叼到嘴里,雅岜立马将打火机点了递过去。
昨夜一夜暴雨,天色放晴,可冬日的风还是很大。
雅岜兜着火等关略将烟凑上来,可他站在风口突然顿了顿,眼底波澜一涌,最终还是将烟从嘴里拿了下来。
“算了,你不用送我,去ICU那边看看。”
雅岜捏着打火机的手一沉,略微点了下头:“嗯。”
关略独自驾车回了公园里,灌了一杯温水下去,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三个多小时候,最终还是被雅岜的电话吵醒。
“喂……”关略接得特别快,神经绷紧之余医院那边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的呼吸停一停。
“是不是醒了?”撩起手机就这么一句,没有指名带姓,但雅岜却知道他在说谁,可惜不是。
“没有。”雅岜的声音很沉,“不是沈小姐…是…”
“是什么?”关略的心无端又揪了揪。
雅岜似乎狠狠抽了一口气:“是麦哥…”
“老麦怎么了?”
“麦哥…没了……”
关略举着手机将后背一下甩到沙发的靠垫里。
“什么叫没了?”
“就是…”雅岜哽咽声已经渐渐出来,“抢救不过来,刚断了气。”
风突然就从外面撞在窗台上,下午四点的光井,阳光消淡,天幕开始发沉,关略挂了雅岜的电话,在沙发上又呆坐了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他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挪到浴室冲了一把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驾车去医院。
ICU里面人都已经撤光了,叶覃被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员围在走廊上。
雅岜靠墙站着,见关略过来立即跑过去。
“九哥……”
关略面容消沉:“人呢?”
“被送去殡仪馆了。”
因为案子还没算完全了结,虽然杜虹和范庆岩当场死亡,但还有些余党被逮捕归案,特别是主犯苏霑和洪五还在逃,而老麦当时也在现场,又是受害人,所以尸体暂时还不能处理。
关略清楚这一点,抿着唇没再说话。
走廊里已经围了许多人,叶覃似乎正在录口供,但脸色明显不好,情绪应该很差。
关略和雅岜说话间已经有个警员过来,亮了证件,旁边有个小警察立即开口:“这是负责这起贩毒案的魏队长。”
魏队长?
关略看了眼面前的警员,戴着眼镜,看着要比黄澎年纪小,个子高高瘦瘦,有股子与他身上皮子不符的书生气。
怎么突然转手由他来办案?
“黄澎呢?”关略直接问,面前其余几名小警察突然都闷下了头去。
魏队提了提眼镜:“老黄家里出了点事,丧假期,所以最近由我来接手这案子。”
“丧假期?”
“对,丧假,现场殉职的那位警员是老黄的儿子。”
关略不觉脑中一炸,就是那个站在烈风之下扬言要为国为民尽责的年轻人?就是那个面对范庆岩的枪口也要坚毅扣下扳机不准让任何一个逃犯从他面前逃脱的小伙子?
走廊里好像一时都没了声音,这件案子到现在死了多少人?
关略捻着手指,雅岜见他神情暗郁,不由轻轻在一旁问:“九哥…?”
一听“九哥”魏队便知晓面前的男人是谁了。
关略恍了下神,抬眼:“有机会见到黄澎,替我向他说一句节哀顺变。”
“好,一定!”魏队应下来,滋味也不好受,又看了眼已经空掉的ICU病房,“另外我听说现场中枪的还有一位是你朋友,刚走,节哀顺变!”
“谢谢!”
“我们本想来给两名当时挟持的人质录个口供,不过看样子来的不是时候。”
关略用手抚了抚额头:“是有些不是时候,一位昏迷还没醒,另一位…”关略越过眼前晃动的人影,看了眼被几名警员围在墙角的叶覃。
叶覃此时正闷着头,半长的头发盖住半边脸,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或者依她的性格这会儿应该都不愿多说一个字,只看得到她在警察面前点头或者摇头。
“抱歉,还有一位现在应该也不适合录口供。”关略顿了顿,“刚走的那位,是她男人。”
魏队听了着实一愣。
男朋友?据他得到的信息,叶覃单身啊。
“抱歉,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例行询问几句就走了,等她情绪平稳之后再说。”魏队看着还挺有人情味。
关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果然很快几名录口供的警员就被撤走了,走廊里再度恢复安静。
叶覃依旧站在墙角根,后背虚虚靠在墙上。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关略站在离她隔了大概十几米距离,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没说话,只转身对向雅岜:“你留下吧,问问她还需要处理什么后事。”
“好!”雅岜领命。
关略将手插进裤袋里,最终没有走过去,转身进了电梯。
一进电梯关略便将烟掏了出来,点火,用力吸了两口,一路穿过大厅走到楼后面的停车场。
此时天色已暗。
他随便找了辆车蹲下去,后背挺直,靠在车身上,一根烟迅速抽了几口就抽完,再掏出另外一根点上,烟圈从嘴里鼻子里吐出来,很快又被刺骨的寒风吹散。
抬头看天际,暗沉的天上居然有寥寥几颗星星。
“爬那么高干什么?”
“高处可以看得到更多星星。”
“就这么喜欢看星星?”
“对啊,而且头一次发现腾冲竟然有这么多星星。”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星星?”
“因为死的人太多了,今天又死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