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迎接他的是唐北北满脸狡黠的神情,隋益却似乎看见了另一张熟悉的脸庞,这种被迫回忆的感觉并不太好。
隋益调开眼脱下外套,唐北北毫不客气的接过穿上,顺势挽住了他的臂膀,“算你良心未泯。”
隋益一贯是不太喜好这种无畏的口舌之争,再加上心下装着事,因此并未搭理只是抬手拦车。唐北北出来前正在表姐家吃饭,此番先要送她回去。所以,打上车之后第一站就去唐北北表姐家。
抵达目的地之后,唐北北在临下车前要求:“送我上去。”
坐在副驾的隋益扭头看了她好一会,付钱下车,两人进了电梯。
唐北北裹着隋益的外套在密闭空间里,只觉得周遭都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不由得皱眉问到:“你喝了多少啊?熏死了!”
“得,免得熏得你走不了直线,现在把衣服还我。”他一伸手,就要来扒自己的外套。
“我不。”唐北北一边笑一边躲,闪身的同时不防背后的电梯门开了,她整个人往后载出了电梯。不慎将候在电梯门外的人撞翻在地,那人手中拎着的垃圾袋子跟着飞了出去,正好掉在隋益脚边。幸而那袋子扎得很牢靠,并没有散出来。
“对不起啊,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眼见自己闯了祸,唐北北横了一眼兀自在电梯内笑不停的隋益,随即一叠声的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被撞的女子只是摇了摇头,电梯里的隋益此时也单手勾着垃圾袋出来。俯身将袋子递给她的同时,两人不可避免的打了个照面。然后,隋益手中的垃圾袋又一次落到了地上。
这一次,没再这么好运,袋子里的垃圾散了一地,残羹剩饭的汤汁在两人脚下蜿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曲线,隔绝出各自独立的领地。
三个小时之内再次狭路相逢,这所谓的缘分恐怕会让彼年17岁的苏澈心怀感恩,赌咒发愿三年不迟到,但眼下也已28岁的她只觉的啼笑皆非,因为对面的隋益说了句话:“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十年了,隋益那些以为早就埋葬的过错随着她的出现,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冲出了记忆的牢笼,他几乎能听到年少的自己因那个意外发现的现实,懊悔痛苦惊惧得在无人知道的角落悲鸣。
“我……我没有跟着你。”因为有第三者在场,苏澈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
这种面对面的情况,隋益的控诉和行径显得诡异异常。他静止的犹如一尊雕塑,生生挡住了再次收拾起垃圾预备走入电梯的苏澈的行动,此时唐北北反应过来,她疑惑的表示:“你认识,我姐姐家的保姆?”
“保姆?!”隋益的反应带着些许难掩的愕然。
印象中被称为保姆的应该都是阿姨辈的人物,朴实的脸庞,粗糙的大手,有着常年生活困苦的印记。但是这样的形象,他是怎么也不会和眼前的苏澈联系起来的。不过这世界的事就是这样,命运之神并不需要向谁交代他的安排。
所以,苏澈还是解邵东家的保姆。窝在她怀里胖乎乎的小婴儿名叫解耀琛,是解邵东的儿子。这家的女主人王卉则是唐北北的表姐。此时四人一齐坐在客厅里。王卉抱着唐北北的小侄子,苏澈则尽一个家政服务人员的本分给众人倒茶。
见苏澈忙里忙外,王卉道:“好了,小苏,你先别忙了,也坐一会吧。”
平素她也并不是难伺候的主,所以这样的关切本是稀松平常的,苏澈依言坐了下来。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解邵东和妻子王卉刚出去吃饭,带了苏澈同出去,这才会有两人在酒店门口相遇的结果。此时弄清楚来龙去脉,他自然会多问两句,唐北北对这个话题也显得十分有兴趣,但却被苏澈以一个单音节的“嗯”回复堵得密不通风。
同样的,坐在对面的隋益也没打算补充附注。
五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坐了许久,直到解耀琛大哭出声才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王卉急急将孩子抱给苏澈,在忙乱中隋益起身告辞,唐北北送了出去。
和来时一样的电梯间,面对一样的人,隋益异样的沉默却让唐北北有些陌生,酝酿了几次她终于没有开口,只送了他上出租车后就折返回来。从电梯间出来时唐北北看到蹲在走道间擦地的苏澈,刚才洒落地上的汤汁已经被擦干净,她还在机械的擦拭着缝隙里的脏污。而一般情况下,这种角落的沉积是很难弄干净的。换成她或其他人相信早就不会再干下去了,显然苏澈不是普通人。
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唐北北就觉得她的安静并不是单纯的性格使然而带着些骨子里的自卑感觉,即使共处一室也常常会叫人忽略存在。她似乎害怕被发现,害怕被注意,尽力想将自己虚无化。身为同龄人,唐北北并不理解她的这种行为,但今天,因为隋益的关系她对这个模糊的身影充满了好奇。
她想探究她的曾经,和隋益相连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