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没有抬头,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声音也有几分颤意,“你……你在和我说话吗?其实,你可以喊我,我……会停下来。”
“你确定我一喊你,你不会跑更快?”隋益转了头看向她。
她心中一紧,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公交车启动,苏澈颊边的发丝随着车辆颠簸的节奏滑落,衬得她脸色越显苍白。他记忆里的少女分明是热情活跃,全然不是现下这个沉默得似是没有呼吸的石头。他回神之际,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近在她脸侧,她散落的发丝自他掌间划过。
伴着些许过电似的酥麻,触到了隋益心底。
他回神过来失措的缩回手,此时苏澈也意识到了什么,只缩在角落迟迟不敢抬头。最后,只怯怯的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此时已经调试好了心理,出声冷哼,“现在说再多对不起也无法更改既定的事实。”
沉默了半晌,苏澈还是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虽是复读机一般,却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纯粹。她明白他的愤恨,因为何优璇。他捧在心尖上的那个珍宝。
其实这些年来她数十次往返市郊的疗养院,她知道她的每一次发病,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勇气靠近。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停留在最初相遇的那刻,她们是不是就不会有如此惨烈的现实。
紧了紧手中抓着的包带,苏澈再道:“对不起。”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对不起。”他突然无名火起,一拳砸到她身侧的车厢内壁上。
她终于抬眸看向他,眼神不再是无波无澜的死潭也不同于昔年的自信得意。满溢着愕然和怯懦,以及满满的惊恐,因为脑内再次浮起十年间那句将她困死在心牢的话——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其实自父母出事之后,她就逐渐遗忘了哭泣的本能。此时望着近在咫尺的那个包含了自己所有青春和美好愿景的男人,她眼底也是干燥的。她疏忽笑起来,似是绝望贫瘠沙地里的绿色希翼,久别经年。而后,含笑启口,“所以你想要我的命吗?”
“当然不是。”隋益摇了摇头。
死,其实并不难。可是,他到底要什么?
隋益沉默了。
此时空气里传来了隐约的蜂鸣震颤,是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他没有拨冗去看的意思,只定定望着苏澈。
不要对不起,更加不可能是要她的命。
隋益,你心底放不下的对于苏澈的耿耿于怀到底是什么?
他心内其实早涌动着一个决绝的念头,只是不愿意接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隋益,你一定是疯了。
他猛然站起,踉跄的往车门边走去,用手拍击车门。司机刚刚已经开过一次车门,此时正准备发动车子离站,见状不由抱怨起来,“要下车干嘛不早点?”
隋益并没有搭理,在车门只开出一条道之后就硬挤了下去。自他离座之后苏澈再没抬眼,坐在这班不知从何而来去往何处的公交车上,变回了那个沉默的影子。
看似无悲无喜,只有手中紧握的背带,反衬了她内心的波澜汹涌。
那时候苏澈年少无知,不知道这世间没有一条公式规定了我喜欢你你也必须喜欢我这种浅显的道理。只天真的觉得,她喜欢他,总有那么一天会将他感动。
可原来,被感动的从始至终只有那个年少无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