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其实一开始,他考医学院的志向并不是这么伟大的救死扶伤。
乃至现下,从事这个行业日久终是感知到了其神圣的使命感。却也理智清楚的明白,他是人不是神,很多时候真的是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面对第一例死亡病例的时候,是郑文扬在实习医院的急症科实习时候遇上的患者。酒精中毒的年轻人,20岁都不到。因为喝了自家酿制的酒液倒地,送到医院就已经瞳孔扩散,几无生命体征。后来在家属亲友下跪祈求下又徒劳的抢救了三十分钟还是徒劳无功,最后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他看着家人扑在尸体上嚎哭的场景,躲在角落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那时候,他二十三岁,初次遇上生命的逝去。
现在,他三十岁,见多了生离死别。
七年的光阴,郑文扬已经从实习医升到了主治医师职称。只要等年限一到就可以报考副主任医师,他是烧伤科的中流砥柱,医院科室培养的重点苗子。
虽然他不会再因为无法挽救病人生命而自责得哭得像个傻逼,但是不代表他就能在病人死亡时心如止水。他只是接受了成长,把那些哀伤和无力掩藏起来。
就如同现下,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面无表情,似乎那些纠结疑虑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可是分明,他心头尚有重石压着呼吸不畅。
隋益走进包厢,刚好看到张竟天迎面望过来的眼神。他关切了句,“听说你儿子之前烫伤了,现在好了没有?”
“多谢张总关心,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小孩子虽然皮肤娇嫩烫伤后乍然看着可怕,但大多只是红肿蜕皮,最严重的伤口只集中在脖颈处两块巴掌大的地方,半边脸颊也在涂药膏之后逐渐消退。之前众人最担心的眼镜虽然做过视力测定后确实略有些下降,但是也在可控范围内,暂时无须担心。
“那就好,这样,你也可以安心做事。”张竟天微微笑了下,“对了,苏澈在医院应该还好吧?”
隋益垂了眸,压下了心头一晃而逝的惊愕,淡道:“我并不是很清楚。”
张竟天类似的这种试探其实贯穿始末,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存在,只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特别留意。直到此次何优璇刺伤他后跳楼自杀的意外事件,隋益清楚,张竟天没有忽视他和她熟悉的情况,只是自受伤之后就没有主动提及过。
但是张竟天不提基本上也并不是真的代表当没事发生,他毕竟只是自负并不是蠢材,也不可能存在无故回避的意图。所以到了这样的地步,隋益有直觉,自己某些行径大概是被张竟天发现了。
于是,这样的刻意起码是类似的信号。安排徐冕的那个事情,张竟天肯定已经查到了端倪。但如今恰逢多事之秋,他毕竟也有所顾虑。至于苏澈那边,虽然被强制隔离治疗,但同样也很安全。
外在局势表现就是双方暂且这么僵持着,只是隋益心里也清楚,留给他最后的行动时间却也已经不多了。
张竟天一旦开始怀疑他,眼下相对平静的态势很快就会被打破。
原本,他准备了这么久的栽赃计划是要打算把自己择出去的。眼下来看,可能性应该并是很大了。只是他现在并不确定,手头的这些证据能不能彻底击倒他。
虽然张家的财势已经帮不了张竟天,但他过世母亲那边的家族政治影响力依旧不可小觑。端看这次的内部交易案的结果,按照常理换成其他人的话不单公司会成为历史,董事局和一二把手基本也都会被刑拘问责。全然不可能像这次,张绍生没事,顾上青没事,只抓了些小鱼小虾。甚至因为苏澈的精神问题做挡箭牌,连同董事局的问责都抵消了。
如果没有后期资金链的问题,可以算得上是毛发无损的安全过关了。
这样的能量不可谓不惊人,所以隋益自然也禁不住开始担心,当这把火真要烧到张竟天这尊城门身上时,他这尾池鱼还不知道要遭什么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