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他是为了一个人。
所以最后的话题直接就歪倒了全民大侦探,挖开了这个人的前世今生祖坟十八代。不过人选太多,也没个集火对象什么的。
于是轰轰烈烈谈了一下午的自修课都没个目标人物,当天放学的时候,吕老师倒是自医院赶了回来。
暗恋,这么完美的一个词汇。那些来不及发生的,憧憬的所有一切关于爱情的美好想往,都融入在这样一个词中。安慕希喜欢这个词,喜欢这个词后面代表的含义和持续的情感。
在春暖花开的那个年岁,安慕希暗恋着年轻的吕老师。
自从那天上课迟到之后,吕老师也记住了她。
那个白衣飘飘,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校园林荫道上的大男孩。高二段考,安慕希的成绩并不十分理想,安父安母原本想了办法,要将她转做艺术生。这样,可以尽可能大的规避高考的风险。
倔强的少女拒绝了父母的安排,执意要在考理科班。即使她的数学并不是很好,但是却梗着脖子一定要上。
所以在此后高三阶段那个昏暗的岁月里,吕老师的声音似是她心中唯一的光源。似乎熬过了那一程,光源就能茁壮成耀眼的烟火。
因为那个时候吕老师说过,他的第一志愿是医科。只是因为家庭缘故,他不得不改了志愿。读医要五年,他等不起那一年。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追求。所以,安慕希学做医生,本质也真的并不是为了那句救死扶伤。
高三的最后一个暑假,结束了所有努力的事情,填完志愿,等着收录取通知书的众人约了吕老师去吃饭唱歌。安慕希换上了母亲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洋装,看到她款款从自家小车上下来,武蕴不正经得吹了声口哨,“呦,大明星游街啊!”
“滚!”安慕希横了他一眼,原本端出来的淑女架子就此破功。武蕴缩了缩脖子,对着身边的康子馨言:“啧,画皮不成反类犬就是这样的了。”
短短几天,被压榨了多年的同学也都大变样了,有人染了头发,有人打了耳洞,更夸张的还有在颈后刺青的。如此对比下来,像是安慕希这种换换行头的反倒是小意思了。
吕老师到的不算晚,和自己的学生一一打过招呼,绕到安慕希这边,眼前一亮得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慕希成大姑娘了。”
瞧着他那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样子,安慕希原本盛装打扮的兴奋劲都没了,垂着脑袋不吱声。
大家在附近的酒楼吃了一顿,吕老师执意付钱,揽着武蕴几个男生道:“就算是你们请,老师报销。”
武蕴推了吕老师一下,“毕业了,就别再老师同学得叫了,这样多没劲。”
安慕希看着他用刚刚摸过自己头的手去拍其他人,心下猫抓一样难受,恨不能冲过去抓着他的手贴上闲人莫动的牌子。
当然,当年的安慕希只敢如此想象,十八岁的怀春少女,看着阳光下年轻男老师仰头大笑的样子,心下便开起了一地的太阳花,迎风招展。
转战KTV之后,武蕴和其他男生点了首《真心英雄》,拉着吕老师合唱。
这个时候,安慕希才算找出了他的一丝缺点,看上去风神俊秀的吕老师居然是个音痴,明明每句词都唱对了,却偏偏没一个在调子上。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坐在角落喝着冰红茶,看吕老师双眼放光一样,即使吐词不清也听的津津有味。
歌唱到一半,吕老师的手机响了。他转出去接电话,片刻之后,走了进来,带着歉意朝一帮子少男少女道:“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此时,有男生插嘴,“老师,你佳人有约吧!”
吕老师轻笑出声,并未反驳。安慕希却如被五雷轰顶一般,僵了手脚,被身边的同学一撞,整瓶未上盖的冰红茶泼了自己一身。
“对不起!”有同学递来了纸巾,她机械的接过,擦拭了自己的裙子,片刻之后,跟着吕老师的脚步走出了包间。
不远不近得随着那道白色的背影坐上了拥挤的公交车,安慕希身上没有零钱,一张十元的纸币塞进投币口后头也没回,便随着人流往里挤。挤了一半,车子一颠,她撞上了旁侧的中年妇女。无暇道歉,她只是尽可能往里挤,结果站台到了,白色的背影在此处下车,无力的安慕希被人流拦在途中,悲戚得看着站台上一身红裙的女子巧笑倩兮得挽上了吕老师的手臂。
载满了人的公交缓缓开动,站台上的吕老师没有注意到拥挤的车厢中,一脸哀伤的安慕希。望着慢慢远去的站台,安慕希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车厢里又闷又热,周遭泛着难闻的汗臭味。
最后的最后,安慕希的记忆已经模糊,她好像哭出来了,又好像没有。
只是看着老师和他的女朋友消失在了视野中。
幸而安慕希本性格外积极乐观,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在一整个暑假的沮丧之后,她就又是一条好汉。再次满血复活的安慕希就顶着这样破碎的一颗赤子之心踏入了中医药学院的大门,即使后来和苏澈再好,这段关于高中时的失败暗恋她都没有说出来过。
乃至后来遇上了郑文扬,望着那副熟悉的眼镜,她特别刻意的与他招呼,“郑哥哥,你培训回来了?”
郑文扬略略垂了眸,看向安慕希疑惑不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泡妞啊。”安慕希依旧笑嘻嘻的。
“信了你的邪,你一大四生怎么见习到我们这来了?”
迎着他的神色,安慕希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老师。可是面前的他却并不是昔年那个温润如玉充满书卷气的老师。他居然拉着苏澈进了旁边的杂物间,还锁了门不让她进去。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烘焙店前的帅哥,安慕希禁不住路见不平一声吼,赶上去砸门追问,“看你文质彬彬什么不好学居然学那些欺男霸女的勾当,多大仇夺人妻儿?”
郑文扬终于开了门,凉凉道:“我就是夺了这‘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泡的是我的妞。”她这回已经完全认清楚了,郑文扬和吕老师除了性别和眼镜一样外,全然是两个陌生人。
所以,她开始刻意和他针锋相对。甚至还在苏澈带他回来吃晚饭的时候,特意下了麻药。
他们的梁子就此结下,可一路吵闹,最后她因故被人打成了蛛网膜下出血,昏睡了17个月。
再度苏醒,母亲告诉她说郑文扬在她沉睡的时候一直都来看她。
再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听说吕老师的儿子出生了。有相熟的同学神通广大得弄到了老师的电话,大伙打过去凑趣。
吕老师在一堆人里瞬间认出了安慕希的声音,温润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放送到包厢每个角落,“安慕希,什么时候请老师吃你的喜糖啊?”
众人哄然大笑,安慕希不好意思得吐了吐舌头。抹了一边额际并不存在的汗,半真半假道:“老师,我心里眼里一直是你,实在嫁不出去了。”
老师在那头笑,笑声清越,“哦,那我真是罪过了。”
这么多年的时光流泻,安慕希其实已经记不清,当年那个讲台上说话的吕老师,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红色,黄色还是黑色?
记忆的年轮滚滚碾过,她想不起这些。或许,印象里最深的东西就是那副眼镜。在那些个灰暗的年岁,镜片上炫目的反光是唯一明亮的岁月。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