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煜开车十点多才回到团部,按说里边的人早就该休息了,可是他一在团部露面,他本能就感觉着无数道窥视的目光紧紧地跟着他。
他黑着脸,神色严肃一如往常,虎步生风,目不斜视,对于那些目光,他明白里边的含义,不过他连鄙视地嗤笑一下都没有心情。
马超听得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眼角瞭到推门而入、悠闲地走过来的宋书煜,回过神来,救星啊啊啊!
“哗啦”一声踢开身下坐在的大软椅,伸开双臂迎过去就要去拥抱他。
宋书煜瞧他那热情的阵势,站住身体,警惕地伸出胳膊挡住他的身体,推开他一臂之距,皱了下硬挺的眉头,道:“不过是三天不见,至于这么热情?”
马超看清他的脸,愣了一下道:“头儿,你这脸,怎么——”
宋书煜也纳闷,他的脸怎么了,桑红那丫头从来都不擦口红的,绝不可能有什么罪证,当即不耐烦道:
“有话直说,你舌头被人割了半截?”
马超咬咬牙道:“你那脸——好像被人揍得黑青黑青的。”
宋书煜闻言抬手摸脸,摸摸这边,摸摸那边,那被桑红掐过的地方早就不痛了,想不到竟然还能留下痕迹,心道,这丫头的手劲儿不算小,有进步。
口中却胡乱应付着:“和人过招,难免受点小伤,不碍事。”
马超笑得眉开眼笑:“嘿嘿,头儿,我还没有见过比你更能打的人哪,谁能把拳头挥到你的脸上,估计那家伙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吧。”
宋书煜一瞪眼:“你诅咒谁哪?这么晚不滚回你的宿舍,在我办公室干嘛?难不成这位置借给你坐了三天,你就上瘾了?”
马超慌忙双手合十虔诚地告罪道:
“额——那是,您这样的功夫,估计就和武打片里的独孤求败一样,遇到一个对手哪舍得打坏了,留着慢慢消遣才对;
宋头儿啊,咱俩现在说正事,你回来可是救了我的命啊,你把赵嫣然整到哪里去了,这团部师部都掘地三尺了。”
宋书煜把身体用力地丢在宽大的软椅上,扯开领口的风紧扣,舒了口气淡然道:“有人问你要人?”
马超摇摇头。
“那你急什么?一副被火燎到屁股的样。”宋书煜丝毫都不在意。
马超霎时急白了脸:“话可不能这么说,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我在大门口把她截住的,估摸着被赵师长找去训话是早晚的事儿;
我这几天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生怕被他老人家召见,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把他女儿送到哪里了,你说他找得急了,会不会气极发狠,直接就让我也失踪了?我吓得这两夜都不敢回宿舍睡觉了。”
宋书煜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了我这么久一点心眼都不长?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大门口把她截住,我怎么不知道?
她明明几天都没有回来过了,她失踪了吗?和我们一米米关系都没有。”
马超伸手指掏掏耳朵,明白自己听到的话都是真的,当即傻眼:“什么意思?那——那——团部到处都是摄像头啊。”
“说没有就没有,她的车不是就在她家老爷子的私家医院里停着吗?我什么时候做过让你跟着背黑锅的事儿了?”
宋书煜说完脚下用劲儿就滑了软椅坐到办公桌边,不再搭理他。
马超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那天的事情,赵嫣然开着车回来的有关录像材料,全都擦去了痕迹,她的车也早就被悄无声息地送回到她出来的地方。
就呵呵傻笑道:“头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害惨我了,害我担惊受怕的,这两三天连团部的大门我都不敢出啊。”
“这话还用我专门给你打个报告?你脑子到哪里了?自己不会想?”宋书煜不由失笑。
马超抬手摸摸头发,脸上有些惭愧有些庆幸:
“我说这么几天虽然私底下波澜诡谲的,明面上却一切如常,也是,如果那痕迹还在,我估计早就被叫去训话了。”
“有人找过我吗?”宋书煜翻看着文件问。
“有,当然有,这几天你桌上的电话线都要爆了,都是问你为什么关了手机的,我说你军演之后忙不迭地参加各种会议,汇报军演情况,估计是累到了,调休了三天。”
马超说着拿起桌上的一个文案本,递给他:“这是所有打电话找你的记录,按时间的先后顺序。”
宋书煜眼中有了些暖意,他勾了一下嘴角:“谢了,还有其他需要我看的公务吗?”
“有,这一个文件是北方海事军演抽调技术骨干的,需要你拿主意,其他的我都拿捏着给处理了。”马超说着转身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份红头文件来,放在桌子边。
宋书煜正靠了椅子翻开本子随意地看看打电话找他的人,估计都是来问他赵嫣然的下落的,他预料中的那些大人物都在列,遂怅然地叹口气。
心底暗想,这赵嫣然背后的人真多!
继而又想到桑红那孤零零的单薄的身影,他护着她宠着她,谁都不怕得罪,那曾想随口说她两句话,即便是重了一点,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了,怎么就和他拧上了?
她吃个醋都拳头横飞、后果惨烈到现在都收拾不住,自己吃个醋不过嘴巴犯贱说了她两句,她就敢给他脸色看。
这丫头的性子真是太刚烈了!
他觉得这恋爱中的男女双方,有时候那比敌我关系更难控制;
即便是爱着,那也绝对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的关系,总要有一个强势的掌控全局的人,那么一个小毛丫头,还能让她夺了权,控制了他们俩相处的节奏,只是想想,他都想发笑。
都是自己一时失策,总是为了她的安全感着想,给她亮了底牌,宠着爱着顺着,她就敢给他蹬鼻子上脸,撒开花了。
冷冷她就冷冷吧,自己粘得太紧了,瞧瞧这么久什么正事都不干,就为了追到她,到头来还落得一个埋怨两脸发青。
可那是一个敏感聪明得眨下眼睛珠儿就可能有个鬼主意的丫头,她和他相处的招儿总是出乎意料,举重若轻,怎么这回愣是给他打别劲儿。
旋即又回想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重了?
不然,两个人在一起时,她一贯都是猫儿一样的柔顺,怎么今晚也给他针锋相对地说难听话。
想到她那明朗甜美的性子,磊落刚强的情怀,品性纯正,她跟着自己,一门心思都是训练,懵懵懂懂哪有一丝女孩子留意勾引男生的念头,他怎么忽然脑袋就发了浑,拿那话来警告她。
转念再想她和秦青站在一起的模样,那小子脸上的光彩让他真的很想痛扁一顿,他要是看不出来那小子的坏心思,他姓名里的宋字抠下去他也认了。
马超看着宋书煜低了头,一会儿笑一会儿恼的模样,纳闷极了,他转身倒了一杯茶端过去:“头儿,你怎么了?”
宋书煜被他打断思路,这才想起身边还有马超这号人,他丢了手中的本子,抬手接过茶,拿过来那份文件过目。
“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宋书煜头也不抬地催促他。
马超拉了凳子在他对面坐了:“不急,回去也睡不着,咱们俩很久都没有好好聊过了,听大家都说,你这段时间忙着追的那个小丫头,拿下了没有?”
宋书煜抬眼,深有感触道:“女人心海底针,拿下谈何容易,又不是一块儿阵地,流血流汗动脑子就能看到成效。”
“呵呵,看来你当真是恋爱了,说说分享一下,恋爱着什么感觉。”
马超说着拉了拉凳子往办公桌边靠了靠,一脸的羡慕。
宋书煜看他那副满脸掩饰不住的忧色,随口道:“估计和你这时候的感觉一样。”
马超有些傻眼,他用手指指指自己的鼻尖,意外地问:“估计和我现在的感觉一样?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咱们俩虽然军衔相差一级,可是在女人眼中的含金量相差的可是无穷级,咱们俩怎么比。”
“这世界很多女人虽然都让物质**蒙了眼,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女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必须用尽心思、像个普通的小男人一样鞍前马后地追着,才能博得她的心,靠,我怎么就恰好遇到这样的人呢,这都不知道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了。”
宋书煜突发奇想,这样剖析自己的爱情。
他有钱有权势,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什么,偏偏那丫头就不吃这一套,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就说他们俩现在在军校里的小窝吧,老妈到品牌店扫货一样,把漂亮的衣服挂满了衣柜,她一件都不穿,梳妆台的抽屉里成套的贵重首饰,他看了几次,那丫头压根儿就不曾翻看过;
根本就无法收买。
在家里,他在哪里她就陪在哪里讨他开心,和他说笑,她喜欢和他相处,可是他哪里有时间去和她耗着,一点一点地去浸润她的心,等到她成年了再娶她回家,一想到秦洛水侄儿那妖孽的模样,整天围着她转呀转的,他的心就开始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