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萌萌看到欧阳清柏的神色,汗滴滴地连连摆手解释道:
“叔叔,我说的病不是桑红嘴里的那个意思,是——是——唉——这一顿饭的时间,你上卫生间的时间比呆在雅座的时间长得多了——呵呵,如果肚子不舒服,要看医生的,听说国内的水污染很严重,很多从外边回来的人都会有这种情况,估计需要好几天的适应期。”
欧阳清柏接收到完整的信息,抬手拍了她的肩膀,那脸是说不出的哭笑不得,压低声音示意侄女儿保密:“进去吧,我没事,刚刚的事不准提哦。”
欧阳萌萌连忙心领神会地点头,让人不舒服的事情,她一贯都会选择性地遗忘,人活着本身就是为了享受,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能不找虐就好好找乐子吧。
再说林青燃不明白自己的心里为什么惴惴不安地只想逃开,明明是让她恨得刻骨铭心的一个人啊,为什么一看到他那委屈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想要往下落?
正坐在雅座里边闲话的婆媳俩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都莫名其妙地把目光移到了门口,只听得哗啦一声,出现在眼前的是失魂落魄的林青燃。
只见她回身迅速地把门拉紧,然后愣愣转身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旋即目瞪口呆地瞪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好半晌她才想起面对的那两张惊愕不已的面孔是桑红的婆婆和大嫂。
“亲家母,怎么了?”张云萍被她那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把她往座位上扶。
林青燃有些尴尬的笑笑:“我刚刚有些犯晕,把药丸往嘴里放了一颗,太苦了,赶着回来喝水来着。”
章惠连忙拿起角柜上边的鸭嘴暖壶,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递过去。
林青燃捧着茶杯,对她们笑笑:“对不起,吓住你们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张云萍疑惑地瞧着她那抖抖得直哆嗦的双手,担心地问:“真的没事?要不要我给医院里的心脏科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帮你检查一下?”
林青燃抿唇喝了两口开水,那慌乱才慢慢地隐去了,她有些虚弱地笑笑:“我恢复得很好,坐一会儿就没事了,真的。”
张云萍慢慢回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包里拿出一张大红纸递过去:
“亲家母,这是我找人看的好日子,下边是书煜和桑红的生辰八字,你也拿回去找人合合,合适的话,婚事就订到这一天吧。”
林青燃拿着那张那红的烫金的纸帖,认真地看看,面对着女儿的名字,她的心彻底冷静起来。
婚事定在新年后的二月初,这也太仓促了。
他们家估计连新房都粉刷不出来吧!
况且,她直白白地给她这个算是什么呢?
民间俗称的送“好”吗?
林青燃温婉一笑道:“亲家母,以前红红没有找到外公,我们一家三口,没有什么亲戚,什么事情我和她爸说了算,现在毕竟多了很多的亲人,虽然多年来未曾谋面,但是这婚事的时间显得有些过于仓促,我担心将来红红的舅舅姨妈们回来知道了,会埋怨我;
不如这样吧,我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让他知会一下国外的亲戚,看看这样的时间能不能赶回来,能的话就按你说的办,你看行吗?”
张云萍微微一愣:“行,行行,当然行了,呵呵。”那笑看着很牵强地挂在脸上,虚得很让人不舒服,显然林青燃的答复很出乎她的预料。
两个人的目光相碰,都带着笑,带着一丝矜持。
“多谢亲家母能够体谅。”林青燃很谦恭地笑着。
“你说的是,红红由一个没根没基的小丫头一下就成了林老膝下承欢的孙女了,这身份自然今非昔比,是我只顾着高兴了,考虑得不太周到,总是想着小两口在一起浓情密爱的,早点成婚了,咱们也都了却一桩心愿。”
张云萍的一番话里加枪加棒的,暗示着你们家女儿天天和我儿子一起住着,你都不担心奉子成婚之类的尴尬事,这让林青燃觉得分外地堵。
“是啊,林家虽然落魄,高攀了贵府的亲事,不过这件事也应该托个媒人来家里说的,你身边坐着的就是你们家娶过去的老大媳妇,冒昧地问一下,当初你嫁入宋家的时候,是不是这写着生辰八字的成亲帖子,都是你娘家妈和婆婆面对面地给的?”
林青燃不急不躁地问章惠。
章惠自然看出婆婆分外不高兴的意思,她也想不到桑红这个看着这么柔弱的妈妈,竟然有着这样的绵密反击功夫。
看着婆婆的脸色,她为难地笑笑,不做声了。
林青燃叹口气道:“显然不是,就是因为我们家红红年龄小,天真些,她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也不在乎什么颜面,你就这样连带着连基本的礼仪都不过一道,就把这婚贴递给我了?
算了,生的女儿不争气,做妈的跟着没脸;
你自己看不起我家女儿就算了,还带着老大媳妇过来,你是想让她学什么呢?”
张云萍被林青燃的话气得脸色通红,她知道自己有些失礼,有些急于求成,有些没有把林青燃往眼里放,却不知道她说出的话这么的难听。
“亲家母,我也不过就是觉得和你亲近,就斗胆面对面地和你商量一下大致的婚期而已,你满意了我回头就会托媒人到府上把该过的礼节都过一遍,怎么就轻慢你们家女儿了?
我们书煜虽然年龄大些,却也是有头有脸要颜面的人,我会把这婚事办得不成样子?
今天是我失礼在前,你怎么说,我都认了。”
张云萍虽然从来不受气,可是自己的儿子就是看上了桑红她能怎么着?少不得忍气吞声地把话说圆了,不让婚事僵在那里。
“呵呵,怎么好半天果盘都没有动一下呢?”桑红哗啦一声推开门,笑着走了进来。
也许是感觉到空气里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伸向果盘的手缓缓地缩了回去。
“妈,你们在说什么哪?”
“没什么,在说你的婚期啊!”林青燃说着把那张大红的纸帖递给她。
“额——”桑红想起来之前妈妈的叮嘱,连忙低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妈,这事情你们好商量啦,什么时候都无所谓的,反正我现在又不去部队。”
张云萍冷眼看着这母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由冷笑道:
“说来说去,大家都不急,就我这喜欢操心的老太婆一个人急。”
桑红一听就知道坏了,眼角扫到那张红纸上印着的日期,明白时间太紧了,妈妈是不是说了什么拒绝的话伤害住她了,当即就很好脾气地笑着对张云萍说:
“妈,其实说实话,我心里也有点急啊,毕竟本身只有一个妈妈喜欢我,凡事为我操心,现在又多了一个妈妈喜欢我,事事都急在我的前面;嘿嘿,这多占便宜的事情啊,书煜今天早上送我回家的时候还叮嘱我,今天千万不要惹两个妈妈生气,说你们俩开心,我们俩才可能顺顺利利地一起生活,委屈了谁,我们都会过意不去的。”
桑红老老实实地把宋书煜当成了挡箭牌,搬出来说话了。
两个妈妈瞧着这么一个傻乎乎的老实丫头,都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张云萍叹口气道:“桑红,我是一门心思地想早点让书煜把你娶回家,从来没有看轻你的心思,亲家母可能有点误会,你回头劝劝你妈,别再计较了,后边的事,我会通过媒人去你家说的。”
“额——媒人——我们的媒人是秦总啊!”桑红马上就转移了话题,让矛盾外化了,她一下子就想到了秦洛水如果一副小脚媒婆的模样,会不会很让人兴奋异常?
“秦总?”三个女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叫。
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相互看看,干干地一笑。
章惠毕竟年轻,当即就好奇地问:“是那个新近崛起的名模秦洛水?”
“嗯,爷爷寿宴的时候,他曾经过去拜寿,那天你们也都见过的。”桑红看着气氛在提到秦洛水的时候又活跃起来,连忙接口。
“秦总这个媒人我看行,亲家母,你觉得呢?”张云萍想到秦洛水和宋家的交情,自然乐得不露声色。
林青燃想到秦洛水昨天的殷勤陪护,也觉得这个媒人挺合适的,当即就笑笑道:
“只要能请动这个大媒,自然什么都好说,毕竟儿女婚事从来都没有双方面对面说的理儿。”
张云萍简直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怅然了,不过是没有考虑周全,就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合了吗,你至于像抓了小辫子一样,不停地掂出来飕飕,咄咄逼人的让人愤怒,这么憨厚实诚的丫头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难说话的妈。
“既然亲家母这样说,我就让秦总担任这个大媒了。”
“嗯,我们在家里等着好消息哦。”林青燃说完嫣然一笑,“亲家母,你主要是没有女儿,所以无法理解一个做妈的人的心思,你可以换一个嫁过女儿的闺蜜说说这件事,你就明白,我今天的态度其实一点都不过分。”
张云萍被她临走之前又将了一军,气得险些变脸。
桑红笑着晃晃妈妈站起来的胳膊,示意她等着自己;
转身跑过去拉着张云萍的胳膊晃晃,看着张云萍僵硬着的一张笑脸,笑得狡黠,凑到她的耳朵边说悄悄话:
“妈,你别被你家亲家母给气到了,她是嫉妒她这个乖巧的女儿要被你娶走当儿媳妇了,以后名字都要写到你们家的户口本上,她这是羡慕嫉妒恨无法表达,故意刺激你哪。”
张云萍无数年都没有经历过和人说悄悄话的岁月,这个女孩子那慧黠可爱的眸子闪着促狭的光芒,轻微的扑到她耳朵边的细细的声音,让她的心忽然间分外的柔软——原来,原来有个女儿说悄悄话竟然是这般的心痒舒畅的滋味啊!
她眼神复杂地在林青燃的脸上盘桓,是啊,她连个儿子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小小年纪就要嫁到她们家,人家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体会的。
林青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竟然明目张胆地和婆婆说起悄悄话来,不由责备道:“桑红,你那模样是和长辈说话的样子吗?”
桑红顿时好像一个霜打的茄子一样,灰溜溜地耷拉了肩膀和脑袋,对着婆婆为难地摊摊手,转身小步跑到了妈妈的身边,扶着她的胳膊,低声下气地说:
“妈,违背了您的教诲,对不起。”
林青燃看着她那装得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着张云萍那惊愕的明显是控诉的眼神,微笑着对她点头:“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嗯,再见。”张云萍笑得有些慈祥了,还举手对桑红摆摆手,桑红在出门的瞬间,扭头对着她做了一个放心的鬼脸。
张云萍咧嘴笑笑,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外,她好奇地问章惠:“她那挤眉弄眼的是什么意思,你明白不?”
章惠看着装憨卖痴的桑红,那眼睛哪里够使唤啊,偏偏这婆婆就被她那娇憨可爱的模样给消了火气,她平静地想了想,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