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现在姐姐死了,桑红死了,曾经难以逾越的障碍,都不存在了,她是不是也有机会了呢?
于是办完姐姐的丧事,她就开始想着约见宋书煜。
梅兰儿从来都不屑于用什么手段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动了心思,毕竟现在是宋书煜情感最脆弱的时候,也是难得的空档期,她再放过就只能胡乱地找个军官嫁了,带着赌一把的心思,她开始接近宋书煜。
宋书煜看着梅兰儿惨淡的面色,不由关心地问:“怎么,胃口不好吗?”
梅兰儿看了他一眼,眼圈就红了:“你怎么也瘦成这样子?”
宋书煜看着她的脸,那上边有他喜欢的轮廓,有着桑红的影子,当然,也有着梅晓楠的影子,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脸,一时间失了神。
红晕轻轻地从梅兰儿的脸上浮起,她清清嗓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说着身子探前一些,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好烫,不会是烧了吧。”
宋书煜回过神,轻轻地避开她的手,明白自己失态了:“抱歉,是有点精神不济,你姐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都有人专门打理,我不过强打精神走走过场而已,只是,这种失去骨肉至亲的伤痛,实在难以承受。”
梅兰儿神色黯然,泫然欲泣,一副柔软的我见犹怜的模样。
宋书煜移开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想到了桑红身后林家人的泪水,该有着怎样难耐的伤痛啊!
梅兰儿的泪水说来就来,她嘤嘤地抽泣了片刻,宋书煜只是把桌上的纸巾推到了她面前而已:
“我的心情刚刚好些,你又来惹我,需要我陪着你哭一场吗?
哭了又如何,死去一身轻,活着的人要承担更多的伤悲,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说不定黄泉相见也是可能的。”
“啊?”梅兰儿抬起泪汪汪的水眸望着他,觉得他这话罕见,拿起桌上的纸巾把泪痕拭干,勉强笑道,“见笑了,不过是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看到你觉得亲近,这泪水就忍耐不住,是啊,我今天来是对你表示谢意的,不是来招惹你让你伤心的。”
宋书煜看着她那含泪带笑的眸子,连忙收住心神:“道谢就不用了,我倒是有件事要问你。”
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小瓶白色的药品,推给她看。
梅兰儿一看那药瓶,不由紧张地捏了桌角的白色桌布,然后才伸出手拿了过去,一边看着,一边问:
“怎么了?你想问什么?”
宋书煜看着她:“这是从你那里拿到的无副作用的男性避孕药,你不会不认得吧?”
梅兰儿觉得手有些抖,她勉强赔笑道:
“当然认得,怎么了?”
“怎么了?别让我生气了你再说。”宋书煜寒着脸问。
梅兰儿从来没有见过宋书煜这副不客气的模样,吓得一把丢了那药:
“这——这——这是伯母上次去医院看望桑红的时候,说想让桑红死了去部队的心思,安心地跟着你相夫教子,当时我就多了一句嘴,说了这事,她就让我把药片换成了维生素片,想——想让你们奉子成婚;
我也觉得她盼孙心切,无奈就答应了;
怎么了?难道桑红出事之前,已经?”
梅兰儿马上就想到了那样的结局,不由捂住嘴巴轻声地哭了,这该让宋书煜伤心成什么程度啊!
出乎预料的是,宋书煜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但是旋即他那表情却更加的诡异难猜。
宋书煜心里那丝对桑红怀孕的怀疑顿时散去,继之而来的是愧疚——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卑劣的嫉妒心强的人——桑红对他忠心耿耿,秦洛水对他赤诚相待,他竟然会有那么龌龊的心思,那个念头让他觉得自己肮脏丑陋的灵魂,实在是不配有桑红这样的女人,和秦洛水这样的朋友。
“秦大哥,你的脸色很差,要不,我们去医院好了?”梅兰儿看着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办好。
宋书煜努力地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半晌终于开口:
“人常说自作孽不可活,我一直都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
他说着站起身:“我没有胃口吃东西,也没有勇气坐下去,你想吃点什么尽管点,我负责结账。”
他说完不等梅兰儿有所反应,就大步地走了出去。
梅兰儿追出了餐厅,他已经在车上了,连摇下车窗和她道别都没有,王小帅对着她按了一下喇叭,然后就驱车离开了。
梅兰儿觉得腿都有些软了,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她的一片好心,反而又加重了他的伤痛?这回他们之间的缘分算是尽了吧!
她恍恍惚惚地打了辆出租车,也离开了。
……
桑红知道自己必须忙起来,才能不陷入那种噩梦一样的悲剧梦靥里。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买来个身份竟然就能恰好在甜水镇找到工作。
她拿着那张汤姆克鲁斯开给她的支票,感觉很不可思议!
她记得很清楚,国内很多单位的新员工都是工作够一个月之后,才可能领薪水的,新员工更是悲催,三个月的试用期,薪水要多低就有多低,压根儿就不可能预支薪水,怎么她连身份都没有验证,凭着那空口白牙的一番话,那洋鬼子竟然就给她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
桑红冰冻的心一点点地变得柔软,如果她没有梅晓楠的那笔钱垫底,这是不是她的救命钱啊!
心底那早已崩塌的信任感开始复苏。
人活着积点德还是很必要的,一个人都能给素未谋面的员工预支一个月个薪水,一个人都可以为次见面的房客做诚信担保,帮她和房东砍房租,她为什么顶着人家的名字活着,却连赡养老父亲的职责都不愿去承担?
于是她在感慨万端中回了家,把黄一鹤父亲的那张老年公寓的催款单给交上了,并且电邮知会银行,以后按月直接从银行账户里交付那份房租。
她不由想到了自己的亲人,她抛下一切侥幸逃得生天,外公,爸爸,妈妈,他们该怎么度过失去她的日子?
等她稳定住,等她死去的这件事尘埃落定,她会想办法联络到他们的。
桑红叹口气,打开了自己的邮箱,虽然她在那些亲人朋友的眼中已经死去了,可是她还是存着侥幸的心理,毕竟,她曾经给过那个人自己的邮箱号。
她有些木然地翻看了收件箱,出乎意料,她看到了两封电子邮件。
一封是秦青的,一封是欧阳清柏的,是在她出事后的三天。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秦青,这个痴情的傻男孩,他一定是听说了自己的事,她没有勇气去看秦青的邮件,当初都没有选择他,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就不要再去连累他了,她现在的身份对谁来说,都是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