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七姑娘一人在府上用饭,姜昱被那人唤去了春秋斋。奇怪的是,那人丁点儿没有邀请她的打算,竟撇下她,命童伯送她回府。
饭后闲来无事,外边儿天冷,她只得留在屋子里逗弄阿狸。
不知是否阿狸特别亲他的缘故,她身上见天的沾染上那人的气息,阿狸渐渐变得服帖,被她抱着,乖乖蹲在她膝头,一对儿碧绿的眼珠子,宝石一般,直直盯着门外,懒洋洋,一动不动。
那人昨夜一宿没回来,它最喜欢的人,没陪它耍玩。七姑娘竟从它眼里读出些闷闷不乐来。京里那样多人,或敬他,或怕他。阿狸不过一畜生,却对他亲昵无比。都说猫眼十分灵验,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人眼所看不到的东西。她猜想,阿狸许是也能感受得出,那人并非如他表象般,强硬到不近人情。
“记挂他了?”她逆着毛发,抚摸它又圆又胖的脑袋,惹得阿狸扭一扭脖子,回头看她。她学着那人的样子,勾起食指,去挠阿狸的下巴。
也不知今晚那人,倒是回不回来。有姜昱在,他又以何种借口,夜半登门?他带了姜昱专程去春秋斋,背着她也不知谈些什么。那两人相处,可会相安无事?
国公府西苑,伴月湖畔,春秋斋。
自被公孙大人亲自领进了门,姜昱才发现,世子今日宴请的,除他之外,还有七八位一看便知是食客门人之流的文士。
相互引荐过后,诸人打过招呼。明眼人一看,这年岁尚轻的学子,一路跟在公孙大人身后,自是不会冷落了他。文人结交,多是吟诗作赋,把酒言欢。头一回见面,谁也不会莽撞的探对方的底。这时候,那些个华而不实,风花雪月的诗词便派上了用场。
这些年,姜昱拜在学监大人门下,时常随学监大人外头应酬,也是开了眼界。如今他初来乍到,又是孤身一人,没学监大人在一旁掠阵,姜昱应对起来,不说如何老道,却也是十分懂规矩,进退有度。
姜昱也知,世子今日请他来此,除去提携,指点他仕途门路,还带了些许考校的意味在里头。遂应对起来,格外用心。
顾衍去得稍迟,从东苑见过赵国公,到的时候,便看见姜昱立在人群当中,显是开了个好头,已与众人攀谈起来。
以他的资历,不过一初出茅庐,后生晚辈。能够当着他麾下一众谋士跟前,不卑不亢,谦逊而不失主见,表现算得尚可。
宴席之上,他只提了姜昱乃麓山官学,学监谢晋门生。之于姜昱与她的关系,他刻意避开。
一来经了秋节大殿上她险些被指婚那事,她声名渐显,世家之中,可谓无人不知。姜昱身为男子,又是她兄长,若然他直白道破两人兄妹关系,旁人看来,恐会猜想姜昱不过是沾了她的光,于姜昱而言,颜面上不好看。
再者,有些事情,讲明白了,反倒没有遮遮掩掩,来得叫人浮想联翩。他待她如何,是否因了她的干系,而荫蔽她兄长。这些私密事,底下人惯来喜欢揣度。
在顾氏未正式提亲之前,他不宜明着坏她名节。可她与他之间,越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此生,她也就休想与他撇清干系。有道是,流言远比事实可怕。
顾大人这些老谋深算的布置,即便姜昱远比同龄人来得少年老成,可又怎么及得上这位两世历练出的深谋诡诈。
宴席过半,公孙得了府上侍人来报,贵客临门,已在前院书房等候世子。
多年主仆,于此地不便道明的话,一个眼神足矣。顾衍眉头稍动,请众人随意,带着公孙离去。
书房门未关,透过门缝,照出一道狭长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