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呢。这不这一轮儿还没完么?就说笑,瞎嚷嚷。”有这人盯着她出牌,四姑娘更紧张了。
觉着不自在,受影响的,不止四姑娘一人。七姑娘亦是心不在焉,强装镇定。
他靠她这般近,还抱着燚哥儿呢,竟趁她用完茶,捉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握在他宽大的手心里,背着人,轻轻摩挲。
她被他青天白日的,揉得垂了脑袋,装出一副全神贯注瞧牌面儿的样子,羞得脖子都红了。好在今儿穿的是小立领,又有厚厚的围脖裹着,旁人瞧不出异样。加之身前有桌案遮挡,这人袍服阔大,春英立在两人身后,便是瞧见了,也不是头一回撞破他与她亲热。
七姑娘一头安慰自个儿,一头又觉得,她被他带得,脸皮越来越厚。太太与崔妈妈打小教她,姑娘家需矜持端庄。可这会儿他与她偷偷摸摸,行那暧昧之事,她竟也默不吭声,如了他愿。
她拿小手挠他手心,趁关夫人与四姑娘出牌,斜睨他一眼:该出牌了,摸够了撒手!
他眼底露了笑,不理会她,俯身与身前燚哥儿耳语两句。便见小家伙眸子蹭的亮起来,小脸上满是渴望,用软软的声气儿,询她答不答应。
“舅母,燚哥儿替舅母出牌。燚哥儿都听舅母的,舅母悄悄告诉燚哥儿是哪一张。”
小家伙蠢蠢欲动,她还怔楞着没回神儿,燚哥儿已举着肉嘟嘟的小手,严正待命了。
这人!七姑娘拿指甲划他,这人倒是打的好主意。她被他握了手,哪里还能再腾出手来出牌?于是他便哄了什么也不懂的燚哥儿。
旁人也只当他哄燚哥儿玩闹,谁能想到,他是别有用心。
她在心里叹他狡猾。可被他握着的右手,又舍不得放开。于是她又发现一条儿:与他相处日久,她从他身上学来的坏毛病,不知羞是显而易见,而今连口不对心也学会了。
有他坐镇,四姑娘错漏频出,比上一轮败得更快。燚哥儿觉着自个儿有功,能胜了姑姑,很是得意。
关夫人作为长姐,只旁观,笑而不语。七姑娘觉得有他这样的兄长,四姑娘真可怜。遂好心提议道,“此处就属四妹妹年岁小,怎好真就赢你月钱。闹着玩儿,热闹过也就是了。”言下之意,待会儿散场,将银子一分不少退还给她。
四姑娘闻言大喜,正欲装装样子推拒一二,便领受了世子妃好意。这一套,说来也是惯用的手段。姑娘家,尤其是世家贵女,哪个不好颜面。
可就在她扭扭捏捏的当口,那人却出言,打她个措手不及。
“既是她自愿,你便收下。莫叫她误会你当她小气,舍不得银钱。”这话却是对七姑娘讲。顾大人瞥一眼自家胞妹,悠悠端了茶。燚哥儿听明白,专心致志往七姑娘搁在手边儿的荷包里,可劲儿塞赢来的碎银子。
直到太太屋里婢子来催,请大伙儿回屋用饭。散了场,四姑娘无精打采挽着关夫人胳膊,走在前边儿。偶尔回望七姑娘的眼神,很是可怜。
“您怎地跟四妹妹较劲儿?”她推着他,落后几步,不免有些好奇。
他坐在推椅上,因他本就体态修长,他头顶比她下巴还高。她见他抻一抻衣袖,便是随意打理衣衫的仪态,也自有一股雍容雅致。不像她,常马马虎虎,不比他细致。
“再几月便是年节。你初初进门,你若愿意,到时尽可多添了压岁钱予她。”
她一怔,恍然大悟,这人是在教她做人情呢。他自个儿唱黑脸,把唱红脸的好差事儿,留给了她。七姑娘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喃喃,“大人您真是老奸巨猾。”去往东苑的回廊上,两人前行的身影,被廊下火红的风灯照在身后。她俯身,探着脑袋,在他耳旁亲密细语。她与他,一立一坐,本该是一高一矮。却因着他侧耳倾听,微微仰头,而她弯腰,嘀嘀咕咕。那身影交织到一处,于冬日呼呼刮着干风的傍晚,竟显出几分浑然天成的温馨和美,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