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皇上出宫,得是多大阵仗?他们一路过来,如果皇上真赶到他们前头去了,没道理不派**肆搜山,而是只敢在滨城摆摆阵势。但是即便知道皇上是假的,他们也不能轻举妄动,在这危急时刻,任何细节没有处理好,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所以夜琅邪只轻微恩了一声,静观其变。
见城下所有人没有吭声,夜琅邪更是一副耗子见了猫的模样,皇后轻哼一声,心里冷笑:装得倒挺像那么回事。见张公公疑惑地看过来,她压低声音:“按计划行事。”
“是,娘娘。”张公公得令,上前一步,从袖间掏出圣旨,扯开嗓子念:“奉天承运……罪女楚依依谋反罪证据确凿已处死刑,此前供出其姊楚绮罗为主谋,朕特赶至滨城,命三皇子将其诛杀……钦赐……”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楚绮罗抬眼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整个人都木然了,她她浑身冰冷,身体僵硬,无法作出正常反应,仿佛全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众士兵窃窃私语,所有目光都看向她,或同情或愤恨或……漠然。
她忽然很想看看夜琅邪是什么神情。
“楚依依此女儿臣倒是听说过。”夜琅邪待他宣读完圣旨,抬手一礼:“不过圣旨中有些词句儿臣听不分明,可否借圣旨一观?”
“琅儿。”皇后前行一步,居高临下直视着他:“莫非你怀疑圣旨真伪?”
“儿臣不敢!”夜琅邪好像被吓到,跪伏于地:“儿臣只是想将圣旨内容看清楚,以免误听误判!”
“好!”皇后不顾身旁的“皇帝”暗中摆动的手,衣袖一挥:“给你!”
圣旨被她这一挥,轻飘飘从城墙上甩了下去,夜琅邪眼一抬,伍沉欢轻轻一纵,身形腾挪间长臂一伸,脚尖在地面一踢旋回夜琅邪面前跪下双手奉上圣旨:“王爷!”
看着夜琅邪慢慢站起,楚绮罗咬咬唇,忍不住轻轻挪了几步,走至他身侧,看着他神情镇定地从伍沉欢手中取过圣旨,看着他面色无波地将它阖上,递给站到一旁的伍沉欢,然后,手按上腰间。
“儿臣,领旨。”
他清冷的声音近在耳侧响起,伴着绿春冬灵的怒喝恨骂与身侧众人越来越大的私语声,声声不绝。
楚绮罗便站在这一片喧嚣中,站成最倔强的一棵树,对周遭声响仿若无闻,眼神清明,看着夜琅邪漠然的脸微微笑起来。
银色光亮闪过,映照着夜琅邪没有一丝动容的脸,他真的会动手么?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他抬起头看向楚绮罗。
即便到了这一刻,楚绮罗心里依然存着一丝希冀,也许夜琅邪会临阵倒戈?也许他不会奉行那圣旨?圣旨也许是假的呢?也许……也许早在他们踏出京城那一步时,已经没有了也许。
过往一切在眼前流转,两人那些耳鬓厮磨,那些浅微感动,他在大火中坚定而深沉的眼,都在慢慢融化着她的心,让她每每坚定着自己的信念,对他一再忍让,因为她实在不愿和他走到穷途末路。
但是,看着夜琅邪的唇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残酷而冰冷,剑眉轻扬,不带一丝情意。她忽然便明白了,她不过一枚棋子,哪里能重要到动摇他的江山,想清楚了反而更为淡然,她将背脊挺得笔直,笑容缓缓绽开。
来吧,刺向她,让她的鲜血染红他的武器,至此了结前尘过往,这剑刺得越重越深,她也就能将这世间百态看得更清晰,从此,对他所有执念也能就此放下。
他和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纠结这许久,也该有个结果,他不会爱上她,她也不能爱上他,两人立场差异太大,若放任自己的情感,爱上他,有朝一日查出楚家一案与他有关,她会生不如死,倒不如一剑划下,从此恩断义绝,想来这竟是两人最好的结果。
他助她的,她无以为报,欠他的,便以这一剑来还。
电光火石间她已经将前恩旧怨想了个清清楚楚,所以面上的笑容便也能撑得更为灿烂,她看着夜琅邪手中利器在晨光里折射出璀璨光芒,映照着他无情王爷的冷酷面容,脚底生风,直刺而来,知道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她反而轻松起来,不闪不避,微笑着,看着炫目光芒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