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些,珉珉,我替你请了个郎中。”
听到监狱长怜爱的话语,那姑娘的神情却霍然变得有些恐惧,那对惊慌的秀目瞄向曾晓杰,口中神经质地喊道:“不,不,我不要看,你走,走!”
“怎么啦?珉珉。”监狱长似乎糊涂了,又转首望了望曾晓杰。
曾晓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退出了姑娘的卧室。稍一会,监狱长也出来了,“你看她到底是什么病,能治好吗?”监狱长小心地探问道。
“病情确实很严重。”曾晓杰沉思了好一会,说:“她是否有未婚夫?你工作这样忙,总得有人照顾她呀。”
“我倒曾为她搞过一个对象,是县干部的儿子,在县宣传部当文书,相貌也不错,哎,只是珉珉看不中,不喜欢他。”
“这样看来,你女儿注重的是人品,而不是相貌条件喽?”
“小伙子的品行我看还可以,大概是珉珉这孩子读了几年书,有点好高骛远。”
“你对自己的女儿好像亦不甚了解吧。”曾晓杰嘴角露出浅浅的一笑,继续说:“要治好她的病,首先得消除她精神上的压力。你去劝劝,告诉她,我绝不会使她难堪的。否则,我只好告辞了。”
监狱长急忙说道:“你先别走,我去试试。”
监狱长的努力没有白费。第二天,曾晓杰在为琪珉切脉时,发现脉象涩而坚,脉来满指滑实,如抚mo着长竿样坚硬。他知道,这时肝脏的病脉。正常的肝脉,软弱轻虚而滑,端直而长,如长竿的末梢一样地柔软摆动。如果脉来一若新张弓弦,急而有力,这就是肝的死脉,人便无救了。
诊断过程中,曾晓杰见琪珉对自己的病因始终含糊其辞,极力回避,更增添了昨日的疑虑。故在她心经上的神门**处按切了一番,觉其手少阴脉动甚而滑,证实了心中的猜疑,便不再询问病因。因为,他懂得维护姑娘的自尊心。
“唔,你的病症我清楚了。”曾晓杰这句话,使琪珉触电似地全身一颤,脸色骤变,以为曾晓杰知道了她的隐衷,“你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的病。目前你需要良好的精神状况,不要胡思乱想。好了,我要准备药物去了。”曾晓杰极其友善地向琪珉微微一笑,便起身告辞。
从曾晓杰的微笑中,琪珉领略到一种安全感,她以蕴含着感激之情的双眸,将这位年轻的郎中送出了卧室。
“琪珉患的是枯血病,此病与她几个月前大出血所留下的病根有关,可能近期遭受到一次较大的外界干扰。诸如暴雨淋沐,狂风侵体之类。使她病后虚弱的体质一时无法抵御,造成了精气耗竭,肝脏损伤。”
“那如何是好!要是没有她的作伴,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不等曾晓杰说下去,监狱长便急促地喊道,“她母亲就是患血液病死去的,要是琪珉她也……,这太可怕了!你千万要帮忙,我会报答你的。”监狱长漠视自己一贯的沉稳,向曾晓杰哀求起来,这诚挚的父女之情,让曾晓杰思念起自己的父亲与妹妹。人类的天性,原来是那样的接近,亲人间忠诚无私的感情,除了表露形式,看来都是一致的。
“别急。”曾晓杰被他的真情所感,忙安慰道,“既然查出病源,总有治愈的办法,你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针对琪珉的病症,曾晓杰本想根据人体之气与天地之气相随的原理,按季节时辰,顺阴阳之升降,用金针刺其经脉俞**治疗,但觉有触肤之嫌,有所不妥,便改用药物医治。他用乌鲗骨与藘茹,按四比一混和,以雀卵为丸,制成小豆般大,让琪珉在每次饭前服五丸,并且必以鲍鱼汁送服。同时,曾晓杰还定时对她进行隔空点**,以增强疗效,缩短疗程。
几天的治疗,琪珉的病便渐见好转,曾晓杰在她身上似乎找到了自己妹妹的影子,对她关怀备至,竭尽兄长之责。两人在空余时,谈古论今,甚为投机。只要一刻不见曾晓杰,琪珉便会有茫然若失之感,待到琪珉能下地走动之后,两人更是形影不离,貌似兄妹。崧峤村并不大,也没什么好玩处,因此,他俩时常到崧峤监狱去散心聊天,了解一些监狱情况。
有一次,他俩正在监狱的广场内争论着秦始皇的功过时,看见一个被专攻对象因过度劳累而两鼻孔大量出血,曾晓杰便扶他平卧到稻草铺上,叫琪珉到厨房去讨来一只大蒜头,去皮捣烂,敷于那人两脚心的涌泉**上,用旧布包扎。片刻,那人脚底灼热,鼻血即止。
由于监狱的医疗条件差的令人难以想象,故在人们知道曾晓杰会治病后,监狱里的许多病患者便纷纷找他诊疗。曾晓杰倒也乐善好施,无论专政者还是被专政者,来者不拒。他心里很清楚,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要待琪珉的身体完全康复,却是还需一段日子,而在这些日子内,如果始终与琪珉谈论,不免会有些无聊之感。而且从琪珉那对含神的秀目里,他以特有的敏感,觉察出其间的异样。他害怕,害怕会被她神秘的眼光摄取心魄,尽管她的神情纯洁得象蒸馏水一般,尽管他的心地坦荡无邪。可他还是害怕,他的理智告诫他,眼下决非是他过安稳日子的时候。于是他竭力缩短与她单独接触的时间,除了给她治疗,尽可能回避。所以,别人请他看病,似乎给他解了围,他岂会不接受?
曾晓杰施出了浑身的解数,或针灸、或气功引气、或点**推拿、或中药验方,因地制宜,因人而异。经他几天的奋战,治好或缓解了不少病,如糖尿病,高低血压,神经衰弱,慢性肾病,风湿性关节炎,脊背痛,湿疹,脂溢性皮炎,鸡眼,牛皮癣,肛裂等等。无论急慢性,他均能应付自如。
在替人治病的过程中,曾晓杰了解到,在他们这伙被专政对象中,有一位老中医。据说那老中医脾气古怪,轻易不与人接触,有时也给人治治病,虽沉默寡言,却能药到病除。近来他也生了病,难友们曾多次劝他找医生看看,他却固执地要自己治疗。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缺医少药的地区,监狱内就更难办了。平日他整天皱紧着眉头,深思默想,似乎怀着一个放不下的大心愿。
曾晓杰想,不妨与这位老中医打打交道,兴许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好奇心触动了他的求知欲。当然,还有另一种成份,那便是侠道行医,治病救人,萌发出他拜访这位老中医的念头。
此时此刻,那位老中医的心里也有闻贤似渴的感觉。只是他的年老持重,以及多年来受到的政治冲击,给他造成了一种恐惧的心理。他害怕与陌生人接触,甚至怀疑对方是什么人派来卧底,刺探他心灵奥秘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