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城南五里。杏林坡。清晨。
一大群人马静静地等候在杏林中。为首的那人五十上下年纪,青袍缓带,儒雅中带着刚毅,容色中有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傲慢。此人正是缪易真。
前头大道上渐渐烟尘蔽日,如平地上忽然刮起了沙尘暴,震耳的隆隆声中,大地震颤。
“大人,是他们来了!”缪易真身旁的许锦山脸露喜色,指着前头道。
“恩。”缪易真应了一声,抬头望去,一大群黑压压的人马裹着漫漫黄沙,密密麻麻的充塞着这片原野。
一匹神骏的大宛马忽然旋风般地跃众而出,眨眼间就到了坡道下,马背上那名高瘦的紫衣中年腰背挺拔,神威凛凛,正是上官雄。
“缪大人,让您久等了,不敢当!”上官雄一跃下了马,快步奔了上来,向缪易真连连抱拳。
“上官盟主别客气!”缪易真忙抱拳还礼,笑吟吟地道,“恭喜上官盟主,旗开得胜!”
上官雄微笑道:“此次能顺利地拿下岳阳楼,全仗大人鼎力相助!上官雄不胜感激!”
“哪里哪里!”缪易真连连摆手,“全仗上官盟主神勇,楚湘盟众兄弟效死命!缪某哪有尺寸之功?”
“大人太客气了!”上官雄双手握住缪易真的手,感激地道:“上官雄清楚得很,若非大人阻住武当众人,草民如何能够攻取岳阳楼?……对了,大人,枯木一行人剿灭了吗?”
“没有呢!”缪易真显得很是懊丧,“枯木这家伙狡猾得很,一路上不断改道,我派出去的人,几次都扑了个空,反倒还折损了数人!如今,他们一行已逃回武当了。”
“真该死!害得大人也折损了属下,草民真是过意不去呀!”
“唉!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
“哎,没能歼灭他们,放虎归山,真是可惜呀!”上官雄摇头,“最可气的是,连奚兄弟也被枯木那家伙重伤了!”
“‘勾魂摄魄’奚风烈?”缪易真显得有些诧异,紧盯着上官雄的眼睛。
上官雄点点头,喟然道:“攻打武当在即,却又少了这样一名高手,真是倒霉呀!”
此时,大队人马已缓缓到了坡道下。上官雄转过身去,肃手向帮众介绍道:“这位是缪大人!”
“大人好!”楚湘盟帮众似早经过了演练,异口同声的大声问候,声震四野。
“大家好!大家辛苦了!”缪易真洒脱地大步上前,朝着众人连连拱手,他声音并不大,而且很从容,但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上官雄心下一震,暗忖道:“这缪易真好强的内功,恐怕并不在我之下呀!”
“冷护法,请把人带上来!”上官雄扫视着人群,很快就找到了靠前的冷经天,向他招手叫道。
冷经天纵马出了人群,快步上了坡道,在上官雄身旁停了下了,一跃下了马。
“把人交给缪大人。”上官雄看着马背上的窦行空,吩咐道。
冷经天将窦行空抱下,默默地走上去,轻轻地将他长大的身躯横放在缪易真身前,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要知这一路上,他从不曾合眼,眼睛很少离开过窦行空,一旦发觉他稍能动弹,立即就又在他的大穴上补上几指。
“这人是谁?”缪易真并未看清楚软趴趴的窦行空的面容,狐疑地盯着上官雄。
“听说这人乃是‘夜盗千家’窦行空窦先生!”上官雄淡淡地道:“原来,这些年他躲到了岳阳楼,一直在给商啸天效力,刚巧被我们在攻打岳阳搂时擒获了!”
“什么?”缪易真耸然动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居然现出了激动之色,飞快地蹲下身去,托起窦行空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兴奋地道:“不错!不错!不错!跟画像极为相似,很可能就是他!”
“大人,错不了!我听商啸天介绍过,也听他亲口承认过!”上官雄正色道。
“多谢上官老弟替缪某擒住了此贼!”缪易真兴奋不已,口气也亲热起来,“你擒拿了这个朝廷追踪了十余年而未获的江洋大盗,功劳着实不小哇!你放心,老哥我一定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大人,协助朝廷捉拿这种为祸江湖的要犯,乃是我辈江湖人应尽的责任!请功什么的就不必了!”上官雄连连摆手。
“这……”缪易真为难,“这怎么可以?……缪某心下如何过意得去?”
“大人,不如这样,”上官雄沉吟道:“草民有几个要求,只要大人肯答应,就是对我楚湘盟最大的奖赏。”
“上官老弟请讲!”缪易真笑呵呵地道。
“草民本次出征,一路之上,虽一再约束帮众,仍不可避免地毁坏了不少民舍和庄稼……”
缪易真不等他把话说完,笑嘻嘻地打断道:“我明白了!上官老弟请放心,我一定会上奏朝廷,责令地方官府赔偿!”
“多谢了!”上官雄满意地微笑着连连拱手,“第二件,此次攻打岳阳楼之役,我楚湘盟损失惨重,不但伤亡了八百余名帮众,奚风烈兄弟也身受重伤,实力大损;不但如今,我们的盟友青龙帮、七煞教、金钱帮也都伤亡惨重,折损近半。那武当的实力,大人也很清楚,只在岳阳楼之上,绝不在其之下……”
“恩。”缪易真颔首,“五日前,我见识过了乌木的武功,的确是出神入化,冠绝当世!”
“所以,此次攻打武当,草民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上官雄打蛇随棍上,“先前,大人曾允诺过,在攻打武当之时,会借给草民三十名属下相助;但草民觉得,三十人还远远不够,恳请大人再多委派一些。”
“这……”缪易真显得有些为难,“上官老弟,你是知道的,我的这些兄弟,虽都是我的属下,但同时也是朝廷之人。他们食朝廷俸禄,为朝廷办事,若是损伤大了,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他妈的!你的兄弟性命就金贵!老子的兄弟性命就贱!”上官雄愤愤地想,“要不是你惯着他们贪生怕死的,枯木一行能逃得了性命吗?!……你他妈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过河拆桥,让我楚湘盟跟武当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心念及此,决定试探一番,便道:“大人,凭我楚湘盟目前的实力,即使能剿灭武当,自己也会元气大伤,数年内也很难复元。而全真、华山等都实力强大,我们如何还有能力继续帮助大人剿灭他们?”
缪易真喜怒不行于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官雄觉得他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但他一向孤傲,从不愿低头,索性也昂然抬头,坦然地看着他。
“哈哈哈!”缪易真大笑,“上官老弟,我说过不借了吗?你放心,我一定大力支持!……对了,想借多少人呀?”
“这……”上官雄沉吟,“就一百名吧!大人,你可愿意?”其实,他的期望值只有八十名,却故意多说,好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唉!一百名怎么够?我带来了一百八十人,就只留三十名回去吧!”缪易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方地道。
“多谢大人!”上官雄喜出望外。
“许锦山,速点一百五十名兄弟,听候上官盟主调遣!”缪易真转首吩咐身旁的许锦山。
许锦山迅速地点齐了人马,让他们归入楚湘盟阵中。
“来人!将此人带走!”缪易真待诸事已毕,吩咐道。
身旁的两名属下快步而出,将地上的窦行空抬到马背上。
缪易真一跃上了他的枣红马,向上官雄拱手道:“我们去了!祝马到成功!静侯佳音!”
上官雄目送着缪易真一行去后,抬首望了望湛蓝的晴空,朝阳将天际的几朵白云染得绚烂多姿,宛似蜀锦。
他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喃喃道:“真是个好天气呀!”
忽然猛得一挥手,大声道:“出发!直取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