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夏氏有些被他吓住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出了这种话来。

朱厚照却是根本不管，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若我不是太子了，你心里还觉得我英明神武吗？”

这分明是有了退意，夏氏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暗自掀起惊涛骇浪。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总是站在朱厚照这边，连忙表态，“这是自然。纵使小爷不是皇太子，也总是一国藩王，就国之后，倒比住在宫中自在些。”

虽然藩王就国之后，也是住在王府之中，而且无诏也不得离开藩地，但是相较于住在紫禁城之中，仍旧是自在许多。至少那时候他最大，许多事都可自主。

而且大明对藩王也从来没有多少要求，到时候他尚武，大可多养几个家丁罢了，只要不是大张旗鼓的练军，想必也没人管。只是征战沙场这个念头，究竟也不能实现。

——有靖难在前，对于藩王领军这件事，朝堂上下可都敏感得很。

朱厚照听了她的话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却也没有再说自己的想法，而是道，“睡吧。”

屋里的灯火熄灭，然而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都了无睡意。

夫妻一体，如今朱厚照的前程，也就是夏氏的前程，这种时候，两人如何能够安然入睡？

这小夫妻两个自以为严密，然而这番话很快就传到了帝后耳中了。

——这还是皇后掌管后宫之后，才有的结果。毕竟如今他们对后宫的掌控，比之从前要大大增加。在皇后的授意之下，知情人都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随意外传。

皇后对皇帝道，“看来这件事，人人都是这么想。”

皇帝不赞同的道，“即便如此，却也不能按此行事。我皇明立国以来，未有废太子之事，如何能在我手中开启？”

“嫡长嫡长，纵使他一无是处，但毕竟也只能算得上资质平庸，又一向并无过错，有什么理由行此事？”他厉声问道。

的确，如果没有朱厚炜在旁边比着，对于子嗣艰难的皇室来说，实际上朱厚照这样一个继承人，已经算是难得了。再说没有政治觉悟这一点，谁也不是天生的。等他当上皇帝，时间长了自然就懂了。

可偏偏就有个朱厚炜在，而且远超朱厚照的贤能，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那些帝王心术运用娴熟，若是有这么一个继承人，自然比朱厚照要好得多。

然而两个都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因为朱厚炜身体不好，所以做父母的难免心里多偏疼些，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疼爱朱厚照了。

这一切原本就该是他的，并且已经册立了皇太子，如今要改弦更张，日后朱厚照恐怕再无立锥之地了。

不过这种事，大家虽然知道，但是也只是私底下偷偷议论，没人敢大张旗鼓的拿出来说，也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直到朱厚炜前来觐见，自请就国。

皇子在长成之后，都会封王，成亲之后就藩，以别君臣。朱厚炜当初因为身体太弱，怕养不好，所以压着没有封王，在宫中还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如今他自请就藩，意思当然是让父皇赶紧给个王位，定下名分之后，自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太子不同担心他□□，朝臣也不用思量万一易储该如何应对，甚至两头下注，父皇母后，更是不用为此愁眉不展。

然而，朱厚炜这时候，才将将十四岁。

即便是在大明朝，十四岁也不算成年。大明律规定十六成丁，有了社会责任和义务，这才算是正是成年了。

为了安大儿子的心，就要让才十四岁备受宠爱的小儿子离开父母去往封地，帝后自然不会答应这么荒谬的请求。

然而平衡毕竟还是被打破了。

这个消息没有遮掩，很快就为人所知。

最后，是朱厚照主动站了出来，提出要将自己的太子之位，禅让给更加贤明的弟弟。

这个念头一开始被皇帝直斥为荒谬，根本不肯答应。然而朱厚照这话说出来，就像是丢掉了一个大大的包袱，从此一身轻松。他甚至不愿意住在宫中，而是搬进了紫禁城附近的一座王府，连太子妃也带走了，以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并且行事越发无所顾忌，使得朝臣也渐渐生出怨言。

如此双管齐下，这件事拖拖拉拉了将近十年，终于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