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颙身材高大,足足八尺有余,有着一张近乎四方形的台座型脸。脸的骨骼粗而结实。下巴宽而张开,肌肉饱满,眉毛粗浓,非常有男子气概,耳厚口大,有威风凛凛的气势。他说话速度很快,随着抑扬顿挫的声调,眼睛越睁越大,好像眼球要从眼眶内蹦出来似的,看上去认真而紧张。
他吃惊地说道:“公孙玉?伯良,你当时为什么不支持公孙晗?公孙晗那个人能屈能伸,心计深沉,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如果公孙晗暂任大帅,我们稍稍施加压力,透露一点愿意招抚的意思,他就会和我们联手,这样我们成功的机会大大增加。”
阳骏恭敬地问道:“何使君,你说公孙晗想在辽东做一番大事。他想做什么大事?”
何颙点头说道:“昔年党禁时,何某曾经来过辽东,跟公孙晗有过一面之缘。何某自忖还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否则也不会断定李翊此子将来会为祸大汉。同样,何某也一眼就看出公孙晗此人志在非小,绝不是甘于人下之人。他在辽东举起反旗,我就知道他想称霸辽东。”
帐中几人都是一愣,齐声道:“称霸辽东?”
何颙点点头,非常肯定的说道:“对,就是称霸辽东。可是独霸辽东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公孙晗要实现他的夙愿,就要做出许多牺牲,其中包括扶持叛军,投降朝廷,等等等等,这些都是他一步步实现目标的具体步骤。如今公孙玉做大帅,公孙晗肯定会退而求其次,积极的予以协助支持,因为从稳定占据辽东的角度出发,公孙玉的说法还是非常有道理的,符合公孙晗的个人目标。”
“但这个办法不适合我们。我们的目的是打痛朝廷,逼死李翊。迫使朝廷再次招抚。所以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占据幽州,打进冀州,威胁洛阳。如此一来。陛下在盛怒之下,只能通过杀死李翊来向朝中各方势力妥协,以求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迅速剿灭我们。”
“这个时候已经是严冬了,大将军就是想亲征也要等到明年春天。为了尽快平定叛乱。大将军和朝中大臣们会再次向陛下提出招抚计策。为了辽东和河北的稳定,为了明年的春耕,也为了节约军资,陛下一定会答应的。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们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公孙使君坐上大帅的位子,以便我们顺利掌控辽东局势的发展。”
何颙看看大家,说道:“现在我们虽然比较麻烦,但办法还是有的。”
阳骏小心翼翼地问道:“何使君已经有办法了?”
何颙笑道:“谁挡我们的路,我们就杀谁!”
“何使君难道想杀掉公孙玉?”公孙度吃惊地说道,“公孙玉一死。他手上有四万大军,如果……”
何颙毫不在意地说道:“公孙玉死了,几万叛逆想干什么?想造反?他们已经造反了,还能造谁的反?他们的大营就在我们和公孙晗大营的中间,到时候,我们把他们团团围住,然后拿点钱贿赂贿赂他军中的大小将校,这事就算平息了。你不要担心,不会出乱子的。”
公孙度还要说,被公孙琙伸手制止了。
………………
柳毅当年在乐浪郡一带的列水岸边。带领归属南扶余人开荒屯田,帮助他们改善生活。南扶余人被他的高义所感动,纷纷来降,依附者达上万之众。
柳毅又在列水之畔置营数十座。以收容各地来投的南扶余人。
现在,这些南扶余人还住在那里,经常叨念柳毅赐给他们的恩惠。
今天,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城下三千多名乐浪郡的南扶余人,没有任何成就感。反而感到了一种悲哀,一种蚀骨刻心的悲恸。
他做了什么?他仅仅是做了自己本分的事,让自己辖区内的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能够有帐篷住,能够天天生活在笑声里。其余的,他没有为他们做什么,也没有能力为他们做得更多。
但自己就做了这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事,却让列水岸边的南扶余人们记住了他,感激他,愿意为他而死。
他悲哀,为大汉国而悲哀。大汉国的某些人连这么一点点小事都不愿意做,以至于天怒人怨,兵祸连连。
罪孽啊!
肖古王抬头看着城楼上负手而立的柳毅,心情很复杂。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崇拜的大人。这个人为了南扶余,做了许许多多的好事,他曾经为了救部落的孩子,变卖家产,到襄平去请医买药。
肖古王自己曾经发誓,愿意为这个人献出生命。但今天,他带着族人,做了什么?
肖古王纵声高呼:“下……马……”
三千多名士卒齐唰唰地飞身下马,整齐划一。
肖古王伸手拿过南扶余族的战旗,猛然回身,举旗狂呼:“跪……”
三千多名士卒面对城门,双腿跪下。
肖古王缓缓转身,慢慢跪倒于地。
他抬头望着柳毅,用尽全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愿恭送大人……回归……故里……”
三千多名士卒几乎同一时间,纵声狂呼:“恭送大人……回归……故里……”
其声之大,穿云裂石,惊天动地。
连呼三声。
柳毅默然而立,心潮澎湃。
“跪……叩……”
随着此起彼伏的吼声,三千多名南扶余的士卒突然拜行大礼。
礼毕,复再吼三声,声震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