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推究起来,首先要追溯至世祖光武皇帝的立国姿态。光武皇帝不是关中人,他的家乡南阳与洛阳靠得很近,他即皇帝位后,进了洛阳。他认为一个好的国家并不一定以拓土开边为事业,而是达到德治的境地。光武皇帝曾感慨自己的国土不够辽阔,但是太傅邓禹告诫他说‘古之兴者,在德厚薄,不以大小。’”
“当时有个叫杜笃的人写了篇《论都赋》呈送给皇帝,说关中是守卫国家的利器,不可以久虚。一些故国老臣也伫立西望,提出迁都长安。光武皇帝不愿意迁都,他让人造谣说洛阳发现了神雀凤凰等祥瑞,打消了官僚们迁都的念头。”
“由于光武皇帝相信谶纬学说,这一学说认为天下的帝王兴替都按照木、火、土、金、水的五行相生次序,大汉禀承的是火德,火与水相克,因此朝廷下令洛阳的洛字一律写成‘雒’。”
“直到孝章皇帝朝,还有人想念长安,于是朝廷让班固写了篇《两都赋》,在比较两座都城时,故意抬高洛阳的形象。大汉的都城留在了洛阳,但是,大汉却从此失去了关中的好处,以至于人们渐渐忘记了关中,而关中因为得不到关东文化和经济的润泽,渐渐衰萎败落。”
“关中的故都都可以放弃,何况是更加遥远的凉州呢?”
众人恍然,李翊也是暗暗点头,心说贾诩这家伙果然不愧于他那高达85的政治和97的智谋,看问题果然切中肯綮。
贾诩说道:“老先生批驳了‘捐弃凉州,却保三辅’,‘不当救助,且待天时’,‘费烦不可’等谬论。强调事边的重要性,认为‘无边亡国’,一定要及时救边,不能算小账而不顾大计。他在《边议》中说,‘今但知爱见薄之钱谷,而不知未见之待民先也;知徭役之难动,而不知中国之待边宁也。’王老先生认为要彻底解决西凉问题,要想巩固边防,巩固我大汉的内部,首先要解决西凉的人口问题。应该把内地的人口适当地迁移一部分到边郡。”
“老先生认为,土地就是百姓的根本,不可以一直荒废,否则就会引起敌人的窥伺。如今大汉边疆千里,以凉州为例,每郡有两县,只有百多户居民,而太守府周围万里,无人居住。大量良田被废弃无人耕种。反观中原各州郡,田地都设置界限,耕种不能越界,司隶、冀州等人口大郡住了数百万户的百姓。很多人无田可种,人多而地少,没有立足之地。这就是土地与人口分布非常不平衡的问题。周书上说:土地多而人少,没有出产的。叫做虚土,容易被占据。土地少而人多,人民得不到工作。国家容易衰竭。所以百姓与土地必须相称。”
“老先生认为,现在西凉全境只有五六十万人口,实在太少,要征调招募各州郡的精壮士卒,工匠和农民,迁移西凉各郡县以充实边境,这么做,一则可以稳定大汉国,减少边郡战祸,二来也是为了中原的安定。举个例子,好比一家人遇到了贼寇抢掠,必定要让老弱妇孺呆在中央,而让强壮的男子护卫在外。住在内地的人耕种积累财富,居住在边地的人防御外来的威胁,守望相助,互相扶持,这样才能共享太平。”
“现在西凉等边境多战乱而劳役严重,百姓一不小心就有没顶之灾,所以大家纷纷逃离家园,以至于边郡的人口日渐稀少。如果不实行妥善的政策并除去灾祸,劝说百姓尽早返回故土,时间长了,凉州各边郡就有可能不再属于大汉了。如今,我大汉内有贼寇叛乱不止,外有西北的羌族与北边的鲜卑等族时刻窥伺大汉的财富和土地,这实在是我大汉最大的忧患啊。”
李翊心中哑然,没想到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人意识到了这方面的问题,果然他还是小瞧了这个时代的人啊。
心中感叹一番,李翊说道:“移民戍边的确是个根治西凉战祸,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但它是个长远策略,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西凉的事情很复杂,我希望得到一种暂时稳定西凉的办法。王老先生有没有这方面的建议?”
贾诩知道李翊其实是想知道王符的言论中,是否有北疆和辽东可以借鉴的地方,他想了一下,说道:“严格地说来,羌人的暴动是叛乱,因为这是大汉帝国内部的民族问题,而不是外来民族入侵造成的边患。大汉国对境内民族问题的做法非常矛盾。一方面大汉国将他们视为同类,认为自己有责任去安抚他们,给他们种种便利,希望他们归顺大汉,而另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是大汉的负担,要放弃他们。大汉国的这种摇摆不定的政策让羌人无所适从,加上我大汉人几百年来对他们的仇视和鄙夷,吏治的极端**,终于引发了叛乱。”
“人如果疑惑就容易分化。西凉的反贼虽然掠地无数但都是新占,并没有稳定的统治,很容易动荡。我们北疆也是如此,特别是辽东,百姓刚刚离开故土,必定十分想念,民心很容易收拢。此次主公大胜,击溃叛贼主力,乘此机会,如果可以宽限些时日,使辽东各族百姓休养生息,各安本位,辽东的长治久安并不难实现,归属胡人和汉人即使有心反叛也无机可乘。周书上说的好,‘凡彼圣人必趋时’,贤明的人一定要懂得把握时机。所以这战后恢复西凉的策略,大人要尽早确定,以免叛军卷土重来。”
李翊苦笑道:“文和的意思,就是王老先生也没有给我们提供现成的办法了?”
贾诩点点头,笑道:“不过主公也无须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关键还是要有永久的稳定辽东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