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州郡的士人说自己有十恶,首恶就是废黜少帝。可废黜少帝的事是公卿百官一起干的,而且当时太傅袁隗还参隶尚书事主掌国事。现在太傅袁隗没罪,公卿百官也没罪,这罪责突然就成了我一个的了。这世上有极度无耻的人,但董卓没有想到这世上有这么多极度无耻的人。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进京,没有主掌国事。自己还会是大汉国的奸佞吗?董卓认为自己的下场好不了。不要说当初自己周旋于洛阳数个权势之间,得了个两面三刀的罪名,就是凭自己手上的军队,士人也会把自己打倒在地,势必要杀之而后快。看看士人对骠骑大将军的态度就知道。
骠骑大将军在他们的眼里就是大汉国最大的隐患,认为此人不杀就不能保住大汉社稷。董卓想想就不寒而栗。武人难道当真就比士人矮一截?这江山是武人打下来的,为什么最后反而要跪倒在这些士人面前,任由这些士人践踏****?
众口铄金的道理董卓明白,这次如果不把这些士人彻底击败,自己将永远遗臭万年。你们说我董卓乱政,说我将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这次就要把这天地倒过来,我要让你们这些士人遗臭万年。
举兵叛乱的不是我,乱政祸国的也不是我,该谁的罪名就该谁承担。
董卓决定迁都。
………………
当董卓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李儒和田仪时,遭到了两人一致的反对。
李儒说:“此时迁都,对社稷的破坏显而易见。长安自赤眉火烧之后,宫室尽毁,两百年来也没能重建。如果迁都长安,不但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修建宫室,还要重建大大小小的府衙。这对今日的大汉国来说根本无力承受。”
“主公要想击败士人,扬名青史,首先是要完全控制权柄,其次是要治理好国家。迁都之举,却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一则主公有损毁社稷的罪名,二则此举更加坐实了士人对主公的诬陷,三则激起了众怒。叛乱州郡会更多,而骠骑大将军也会毁弃承诺,倾尽全力南下阻止主公迁都。”
“洛阳如果被攻陷,主公即使占据了关中之险,但权柄又有多大?实际控制的州郡又有几个?还奢谈什么治理天下?”
“主公迁都,于国于己没有任何好处,相反,正中了士人的诡计。从此主公权柄尽失,罪恶滔天,当真要遗臭万年了。”
田仪也说道:“主公迁都,无非是想利用关中之险阻击叛军于潼关之外,利用西凉的根基继续把持权柄。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主公还想利用迁都洗劫关东,获得大量财物。但正如文优所言,主公会因此犯下毁国之罪,成为举国之贼。”
“主公偏安一隅,要权柄没有权柄,要财物没有财物,会活活憋死在关中。主公久经战事,谋略出众,怎会行此取死之计?叛军分散京畿四周,人心不齐,实力也不集中,我们完全可以软硬兼施,以联合骠骑大将军和分化叛军为主,以防御和攻击为辅,取胜叛军轻而易举,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
“洛阳虽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但主公只要击败叛军,就能迅速控制州郡,以手中权柄治理国家,振兴大汉。相反,长安虽有崤函谷之固,据山川之险,沃野千里,但只能偏守一隅,毫无做为,而且一旦洛阳失陷,关中被围,出路尽数断绝,那可就是一块死地了。”
“昔日高祖皇帝凭关中之利得天下,为什么到我这就不行了?”董卓不急不慢地问道。
李儒和田仪相视苦笑。
李儒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差距太大了,原因也太多。简单一点说吧,高祖皇帝时是打天下,主公现在是治天下,根本是两回事。”
“迁都关系到社稷的兴亡,需要数年的准备,要仔细权衡得失。即使要迁,也要定下详细的策略,否则不仅仅是祸国之举,更是亡国之举。”
“迁都长安,至少需要数百亿钱财,需要数年时间,宗庙、府衙、典籍哪一样能少?仅仅搬迁东观、云台等地的典籍文卷大概就要数月时间,我们来得及吗?做得到吗?”
“平叛之战要打应该在三月左右,也就是说,主公如果想在这短短两个多月内完成迁都,那不叫迁都,那叫浩劫,叫亡国。”
“西迁天子和朝廷,已经可以确保天子的安全,可以分化士人、削弱士人的权势,可以杜绝洛阳随时爆发内乱的隐忧,可以掌握平叛战场上的主动,也可以趁机聚敛财物为大军提供粮饷。甚至在形势极度不利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迅速回撤关中。”
“总之,西迁天子和朝廷已经足够达到我们的所有目的,我们既能拥有西迁的所有好处,也能摆脱西迁的所有坏处,而主公既能搏得拱卫社稷的美名,也能占据击败士人平定叛乱的优势。”
李儒哀求道:“主公,迁都之议万万不可,这不是饮鸠止渴之计,而是饮鸠即死之计。如果社稷倾覆,主公的权柄从何而来?主公一生的宏图大志又如何实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