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不详的气息从庚辰身上散发出来，原本被他气势所镇、瑟瑟发抖的哮天犬突然弓起了身子，冲着庚辰咆哮起来，杨戬面色剧变，冲庚辰大声怒喝：“庚辰，你打算上斩仙台吗！给我醒醒！”

庚辰神色不对，面上竟然有黑气冒出，他听到杨戬的怒喝，更是努力压制自己，面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癫狂狠戾，看向杨戬的目光不复从前的温暖，充斥着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和恶意，嘴唇的颜色也变成了深紫色，他嘴角扭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正要说什么，一道金光打在他头上，庚辰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师父！”

是玉鼎真人。

杨戬脸上有些懊悔：“我不该在他面前提母亲。”

“与你无关。”玉鼎真人声音清冷，施法检查了庚辰之后，略一沉吟，断然道，“他原本就有心魔，两个月前被浮游的怨气侵入体内，心魔和怨气相互滋养，与日俱增，合该在今日爆发，他杀孽太重，心魔不除，迟早会堕入魔道。”

杨戬怔了怔：“他的心魔是天庭。”

玉鼎真人垂眸：“天庭一日不除，心魔一日不除，这是他的劫数，躲不过。”

“躲不过。”杨戬喃喃自语，看着黑气覆面的庚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眼睛里好像有些晶莹的东西，但在阳光下很快消融了，化成无边的冷意，“躲不过。”他重复道，字句中含着令人心颤沉重东西，一声声，仿佛生生砸在人心上，“躲不过，就合该成魔？”

玉鼎真人似乎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徒儿，他本来就不是会说话的人，每次杨戬情绪低落的时候他总会显得很无措，杨戬还小的时候一直当师父不喜欢自己，后来才了解到自家师父面冷心热嘴笨的残酷事实，每逢看到玉鼎真人因为自己而纠结的样子根本无法直视，有几次反倒要他来宽慰玉鼎真人。

这一次，杨戬也根本没指望师父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或者说，任何话语都无法让他觉得安慰。

“徒儿，你拜师那日我对你说过什么？”

杨戬看着玉鼎真人，沉默片刻：“欺师灭祖者，死。”他十岁拜师，至今已过了七年，拜师当日的情形历历在目，清晰的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玉鼎真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的很清楚，只因为当日玉鼎真人只说了三句话。

从此以后，你就是阐教弟子。

我是玉鼎真人，你师父。

欺师灭祖者，死！

前面两句可以省了，玉鼎真人既然问他那天说过的话，当然指的是最后一句，也是拜入玉鼎真人门下必须遵守的门规，没有之一。

说白了，作为玉鼎真人唯一的弟子，杨戬需要遵守的弟子规只有一条：不得欺师灭祖。别的，他想干什么，玉鼎真人是不会管的。

杨戬无法从玉鼎真人那张高山白雪般冰冷的容颜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暖意和温柔之色，但这天地之间唯有玉鼎真人一人所说的话，杨戬绝不会有分毫质疑，玉鼎真人的神色很认真，语气也很认真，他告诉自己唯一的弟子：

“纵然你有一日堕入魔道，我也不会不认你。”

这句话不断在杨戬耳侧回响，纵然你坠入魔道，我也不会不认你——那庚辰呢？有朝一日他真的坠入魔道，就不是我杨戬的家人了吗？我会不认他吗？我会和他划清界限吗？我会容许别人借着“除魔卫道”的名义伤害他吗？

杨戬胸口仿佛被锤子重重击了一下，所有的怨愤和不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睛热意上涌，他看不清玉鼎真人的表情，好半晌，才微微哽咽着唤了一声：“师父。”

玉鼎真人摸摸他的脑袋，眼神冷冷清清的：“把庚辰送回房间，他醒来后让他回紫府洲呆着，我去一趟玉虚宫。”

杨戬：“……”

孙小沫：“……”这*的身高差。

哮天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感觉气氛回暖，危机解除，于是尾巴再度欢快的摇了起来，在庚辰的鼻子上扫啊扫的，黑色的怨气被它的尾巴扫的凌乱不已，愤怒的从庚辰的身体里冒出来，绕着哮天犬的尾巴爬动。

孙小沫：……天天，小心菊花！

哮天犬歪头：“汪？”

下一刻，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玉泉山宁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