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这些人是西海郡的官吏和答应投靠宇文家族的几个军中将领,他们今天大清早赶来拜见宇文敬,是早已经约好的,因为今天就是他们原定撤离威定城的ri子。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府衙周围竟然埋伏了许多人。他们来一个被抓一个,来两个便被抓一双,稀里糊涂都成了俘虏。
可是让他们不解的是,俘虏他们的是一些游牧部落的人,而府衙门口站着的一些人又分明穿着大隋的军服。直等府门大开,宇文敬被人押了出来,他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董衡虽然心中害怕,却并不十分慌张,他在默默地等待机会。和另外几个将领不同,他以前就是宇文敬的手下,又早就通过宇文敬搭上了宇文化及这条线,因此才会在没有功绩的情况下升任郎将。宇文敬也对董衡极其信任,将威定城中的两千驻军都交给他统领。
知道今天要撤离威定城,董衡便想拍一拍宇文敬的马屁,昨天晚上就安排好了一队骑兵来帮宇文敬搬家。军营设在威定城西北方向,而马蹄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很快,府衙西北的大路上便出现了一群骑兵。确实是一群,而不是一队。因为这些骑兵乱哄哄的,毫无队列可言。不过,从他们的身上的衣甲来看,确实是大隋的士兵,人数也有五百之多,这正是董衡所期待的救援力量。
威定城中这两千驻军本来都是步兵,但在西海这么大一块地方,没有骑兵却不行,当初宇文敬还是通过宇文述,才向杨广争取到了五百匹战马。这五百人可以说已经是威定城全部的骑兵力量了。
宇文敬当上西海太守以后,正事没怎么干,就忙着捞钱了。原来住在威定城中的吐谷浑贵族早就跑了,但是还有少量汉族商人和依附于慕容伏允的汉人留了下来。其中有一个姓金的汉人,据说深得慕容伏允的信任,家资巨万,几乎整个都被宇文敬搬进了太守府,连人家的老婆孩子都霸占了。
听说是帮太守大人搬家,军营里的骑兵都抢着过来。这可是一件美差加肥差,既能够讨好太守大人,又能够顺手牵羊捞点外快。太守大人这么短的时间捞了这么多的财物,恐怕他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的家产,就算丢了几件,他也不会知道。于是五百骑兵一个不落,全来了。
董衡见到这个架势也愣住了,他只是安排了一队骑兵帮宇文敬搬家而已,可没想把人全部调过来。人少了虽然不足以对付眼前这帮人,但只要这里乱起来,他就有机会逃走。他身经大小数十战,能够活到现在,并不是他武艺有多高强,而是一套脚底抹油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不过对董衡来说,人多了也不错,说不定能制住眼前这帮人,救下宇文敬,那可是大功一件。
别看这些骑兵松松垮垮,骑术更是不值一提,顶多只能算作骑在马上的步兵。这支军队如果和眼前这帮人单打独斗,绝对不是对手,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啊,对付眼前这百十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董衡心下大定,已经开始盘算等双方打起来,他该躲到哪个角落去。
但是,董衡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在南边的大路上也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的队伍虽然也算不上整齐,但走在大路上却静悄悄的,不论是骑士还是战马,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显然马蹄上事先裹了东西。
这支骑兵大约四百人,正是刘子秋留在城外担任接应的那些部落好手。拓跋千玉返回营地的途中,特意找到他们,让他们进城帮助刘子秋。他们本来担负的就是潜伏任务,自然是人衔枚马裹足。虽说是骑兵对骑兵,只是新来的这支骑兵个个杀气腾腾,早镇住了对面的那些骑在马上的步兵。
看到有了援兵,刘子秋忽然将手中的陌刀高高举起,大声喝道:“降者不杀!”
那些部落勇士也跟着大喊:“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刘子秋想要占据威定城,免不了会与城里的驻军发生冲突,出现伤亡总是难免的。但毕竟都是同胞,刘子秋不忍多造杀戮,在出发前特意教会了那些部落勇士几句短语,无非是“降者不杀”、“放下武器”、“站住”、“不许动”之类。部落勇士虽然不懂汉语,但这几句话简单易学,跟在刘子秋后面喊出来,居然也像模像样,气势惊人。
让所有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五百名隋军士兵真的跳下马来,匍伏在路边,举手投降了!原来,这五百名骑在马上的隋军步兵今天过来是帮宇文敬搬家的,许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又怎么和对方打?
府兵是一项很好的差使,既有朝廷分给的土地,又可以免缴各种税赋,在北魏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规定只有鲜卑人才可以当兵。当然了,当兵是要上战场的,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北魏后期正是因为鲜卑人死得太多,才允许汉人当兵,享受府兵的待遇。
这些骑在马上的隋军步兵都是来自各地的府兵,他们家中有妻儿老小,有良田牲畜。如果是在本乡本土作战,为了保护家人和财产,他们还愿意拚上一回。现在来到万里之遥的西海,哪里还肯拚命。
刘子秋没想到隋军竟然软弱到了这种地步,不禁暗暗摇头。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避免无谓的死亡。刘子秋提着陌刀走向前来,指着一名跪伏在地的隋军士兵说道:“你,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赶紧前来投降,否则刘某便挥军杀去,叫他们片甲不留!”
那名士兵连滚带爬地纵马离去,甚至连刘子秋是什么人都没来得及问一下。这样的结果令董衡很失望,他也认出了刘子秋,更加惶恐。刘子秋是张寿的人,而张寿有两名亲信的郎将都是被他砍下头颅的。董衡恨不得将头埋到裤裆里,只希望刘子秋没有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