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翁明沉吟道:“看看谁家有适龄的姑娘,嫁一个过去就是了。这种小事,也需要把我们三个人都请过来吗?”
谢蕴拱手道:“二叔容禀,王世充想娶的是小女沐雨。”
谢翁山大怒道:“这怎么行?告诉他,就说沐雨已经许了人家,我们谢家没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
王世充本姓支,是来自西域的胡人。谢家却是从中原迁往江南的望族,虽然日渐没落,已经比不上中原的那些大世家,但底蕴还在,谢翁山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自己的嫡孙女嫁给一个胡人。
谢翁达却捋着胡须劝道:“大哥,王世充拥兵数万,只要顺江而下,旬日便可抵达丹阳,到时候以何抵挡?小不忍则乱大谋。沐雨乖巧,小弟亦是不舍。只是为了个女儿而令谢家蒙难,殊为不智,还请大哥三思!”
谢翁山人老成精,听了这番话不由觉出些味道,沉声道:“老三,王世充怎么会知道沐雨,莫非是你告诉他的?”
谢翁达呵呵笑道:“大哥且慢动怒,小弟也是为了谢家好。小弟曾听人说,王世充生就异相,早晚必登大宝。复兴谢家还须着落在此人身上。大哥切不可意气……”
不等他说完,谢翁山已经大声喝叱道:“你怎么不将自己的孙女送给他!”
谢翁达涎着厚脸,道:“可惜我孙女才五岁,若是再晚个几年,这等好事也轮不到沐雨头上。”
“三弟,你太过分了!”谢翁明也听不下去了,摇头叹息道,“若是与长山村的关系没有断掉,或许可以请得他们相助,如今后悔也已迟了。”
提到长山村,谢蕴忽然心头一动,说道:“三叔,当初也是你再三反对支持长山村,莫非你在那时候就与王世充有了私下往来?”
谢家是书香门第,谢蕴作为族长的接班人甚知礼数,从来没有当面指责过长辈的不是,今天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真急了。
谢翁达却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说道:“什么私下往来,别说得那么难听,我也是为了谢家好!刘子秋那个泥腿子除了一身蛮力,还有什么本事?说不定早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再说了,你的庚帖给了人家,人家不是始终没有回信吗?热脸贴了冷屁股,有意思吗?”
谢翁山却已经明白了,叹息道:“王世充这是想把谢家和他绑在一起啊!若是王世充兵败,谢家上下数千口都要替他陪葬。老三,你上了他的当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谢家表面上风平lang静,其实内里也是暗潮涌动。谢家三兄弟当中,谢翁达是老三,执掌谢家的只能是谢翁山这一支。现在,谢翁达还可以在谢家说得上话,可是过个两三代以后,他这一支也只能和秣陵镇上其他姓谢的人家一样,逐渐远离谢家的中心。凭什么一切都是长房的,谢翁达心有不甘。
恰好在这时候,王世充找上门来。当然,谢翁达也没有想过要夺谢翁山的权。只是王世充答应了谢翁达,等将来夺了天下,扶持他这一支成为中原一大世家。这样的条件令谢翁达无法拒绝,这才明里暗里帮着王世充。虽然是亲兄弟,但各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谢翁达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他还会义无反顾地把谢家绑上王世充的战车。
门外忽然传来“咣当”一声,似乎打碎了一只花盆。谢蕴拱手道:“父亲、二叔、三叔,你们稍候,孩儿去看看。”
到底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望族,即使面对如此危局,谢蕴仍然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却只见地上散落着几块碎瓦片,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
后院的一栋阁楼上,谢沐雨正按照刘子秋当日教的方法调着茶汤。茶叶是清明前的嫩叶炒制而成,全部都是一芽一叶。水是婢女们从附近山上挑下的泉水,而小火慢慢煮沸。这样沏茶几乎成了她每天的必修功课。
忽然,谢志武匆匆闯了进来,大声说道:“妹妹,不好了!”
谢沐雨笑道:“二哥,你怎么总是这样慌慌张张的,爹看见了,又要说你不如大哥稳重了。来,先尝尝妹妹新泡的茶,消消火气,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