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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天大功劳与万死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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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世说着,直接啪的一下,将表格直接拍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侍郎曾光一时哑口无言,总觉得张安世不甚礼貌。

可礼貌不礼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上前,取了那表格,细细一看。

这一看之下,却只觉得头晕。

曾光眼睛眯起来,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瞠目结舌。

表格其实很清晰,甚至可以说,一目了然。

即便是此前对此陌生之人,也可一眼洞悉一切。

可里头的数目,却是让曾光反复地看了好几遍。

税银,九百七十五万六千七百三十两。

粮,三百二十一万石。

粮赋且不说,虽也算是大增,却还属于曾光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可是这税银……

曾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数目,这数字是什么概念呢?

数年前,户部每年税银的收入,是两百五十万两上下,这其实也可理解,大明的税赋主要来源于实物税。

而现在,右都督府一年下来,它的税银,直接是数年前户部全国税银的四倍。

曾光久在户部,哪里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

相比于去岁,商税直接暴涨,甚至可以说,是不断的翻番。

曾光深吸一口气,抬头,却见张安世正施施然地翘着腿,笑吟吟地看着他。

曾光沉吟了良久,才道:“这……这……数目没有错吧。”

“你说呢?”张安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曾光苦笑,到这个时候,他已无话可说了。

张安世道:“此番,我特地来此,不为别的,只为负荆请罪。户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催促,而右都督府的钱粮,现在才核算了个清楚。哎,真是万死,万死啊!现在这右都督府上下的官吏,一个个都心急如焚,都在说此次误了国家大事。”

“可如何是好呢?我与他们算起来,都是待罪之臣。曾公,户部这边若要惩罚,我们也无话可说。”

曾光听罢,老脸一红,忙是摆手:“这……这……不必,不必……”

开玩笑,一个右都督府,就算是现在,也抵得上三个天下银税的收入了,若是责罚右都督府,那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怎么?不责罚?”

“当然不能,此次……此次……”曾光虽是仍心有不甘,可现在不得不承认,这张安世别的本事没有,搂钱的本事,真是一套又一套。

到现在,他还是无法想象,这么多的税银,到底哪里来的?

张安世听罢,一脸肃然地道:“这可不成,犯了错怎么能不认罚?就算你不罚,我也想好了,从今日起,右都督府上下官吏,统统罚俸一个月,以为惩戒,以后若是再敢犯这样的事,那么该罢黜的罢黜,该滚蛋的便滚蛋。朝廷怎么能没有规矩呢?你说是不是,曾侍郎?”

“啊……”曾光一时失神,听了这话,更是惊骇莫名。

张安世道:“曾侍郎似乎不想说话?”

“不不不。”曾光忙道:“下官,下官……”

张安世此时倒是有点没了耐心,不屑地道:“和你说话真费劲,可惜夏公不在此,若是夏公在,我现在多半和他谈笑风生了。我与夏公,乃忘年之交呢!算了,和你说这个没什么意思,再会。”

张安世说着,再不停留的,直接信步而去。

出了户部。

外头的护卫早已在等着了。

陈礼悄无声息地到了张安世的身边。

张安世低声问道:“你确定是这个曾光,对吧?”

陈礼道:“是,还有一个,是都给事中刘振南。”

张安世点头,轻声道:“好的很,我知道了。”

陈礼疑惑地看着张安世道:“都督打算……”

张安世哼了一声道:“得罪了我张安世,还想走?不过眼下先别急,你去……把这上上下下的人,让高祥来带这个头,都给我乖乖去上一道请罪的奏疏。”

“写完之后,全部给我统统站在自己的衙里面壁思过,犯了这样的大错,岂有不责罚的道理?这一次不吃这教训,下一次我看他们敢造反。“

陈礼脸抽了抽,本想说,都督这话有点言重了。

可想了想,便收起了心思。

都督想说啥就说啥吧,他按吩咐去办就没错的。

随即,张安世便领着人,扬长而去。

…………

曾光此时已是急了,他先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核查了账目。

而这些账目,果然和表格中相差无几。

而后,曾光便匆忙往都给事中的值房去。

“刘都事,刘都事。”

刘振南此时正端坐在值房里,提笔,在练习行书呢。

听到声音,抬头却见曾光来,微笑道:“曾侍郎……”

二人见礼之后,曾光才心急火燎地道:“你看这个……”

刘振南接过表格,随即脸色大变。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曾光道:“历朝历代,有这样的事吗?”

“哪里会有?”曾光道:“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在户部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情况,一千万两纹银啊……”

刘振南搁笔,苦笑道:“莫非天命在彼,不在我等吗?”

曾光不解地看着道:“刘都事这是什么话?”

刘振南叹了口气,道:“这样看来,这张安世,怕更要甚嚣尘上了,真是无法想象。”

曾光便道:“不只如此,张安世此次亲自来,说是来负荆请罪,还说要狠狠责罚上下官吏,要……”

刘振南听罢,脸色更是惨然。

曾光轻轻皱眉道:“我觉得这事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刘振南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道:“这是要将大家往死里逼啊。”

曾光心头一跳,挑眉道:“何以见得?”

“你久在部堂,平日里对内朝的事不清楚,我这都给事中,倒是经验要出入文渊阁联络。”刘振南道:“你想想看,有了这么多的银子,交了这样高的税赋,旷古未有,尚且还要责罚,要负荆请罪,那么其他人呢?其他那些……每年所征税赋与他相比,犹如萤火之虫与日月争辉的各布政使司还有府县呢?若是有天大功劳的人,尚且还要请罪,那么其他未力寸功者,有什么面目……不请罪?”

“你的意思是?”

刘振南眼里掠过了一丝厉色:“这是要让人笑话天下的官吏啊,而这户部……只怕也会难辞其咎。”

曾光深吸一口气,绷着脸道:“此子太狂妄了。”

刘振南苦笑,点了点桉牍上的表格,随即道:“狂有狂的资本。”

“此事还是等夏公回来,再与他相商。”

“夏公?”刘振南又是苦笑。

曾光道:“倒是方才,张安世左一口夏公,右一口夏公……”

刘振南脸色更是铁青,终究叹了口气,道:“哎……等等看吧,看看宫中会是什么态度。”

这二人此时满腹心事。

他们心心念念地想要挑拨离间,殊不知,对于张安世而言,他压根没心思去挑什么事。

可现在,张安世随口一句夏公,反而直接把二人干沉默了。

心怀鬼胎的人,才会认为别人也是这般心怀鬼胎。

这心思越深沉之人,也才会认为别人一定也和自己一样不简单。

正因如此,一听张安世提及夏公,便总让曾光这般人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和反感。

曾光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他正待要离开。

却见刘振南眼眶微红,忙用长袖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曾光讶异地道:“刘都事何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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