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郑仁走后,朱氏便带着笑脸,掀了棉布帘子进了屋。
“爹,娘,大伯让你们搬到镇上去住啊?”
郑老太看了郑老头一眼,见他不表态,便说:“还没想好呢,我们在村里住了一辈子了。怕到镇子上不习惯,而且阿荣又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也舍不得他。”
朱氏坐上炕,拉着郑老太的手劝道:“镇上的日子当然比村里舒服啦,而且大伯家的日子那比咱们家是好多了,您二老跟着去,那是享福啊!村上多少人做梦都想搬到大宅子里去住呢。”
槐树村离镇上近,近年来富庶一些的人家,都搬到镇上去了。反正来回也方便。郑老太的几个老姐妹就都随着儿孙搬走了。
不过郑老太还是犹豫,“我跟你爹再想想吧。”
朱氏是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想的,她虽然不知道郑仁一年能赚多少银钱,但看大房的做派,一年百来两银子想来是有的。去了镇上,郑仁说不定还会买两个丫头来伺候,好吃好喝,高床软枕,还有丫头用……这样的日子要给给她,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朱氏喋喋不休道:“爹的腿脚这两年是越来越不方便了,刮风下雨都会疼。去了镇上,看大夫抓药都更方便,大伯那么孝顺,肯定还会使人伺候着。娘,你就是自己不想去,也该为爹考虑考虑。”
郑老太也认真思考起来,她家老头子年轻时吃了太多苦,近几年身子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
她还没说话,郑老头已经开口道:“好了,老二家的,这事我会同你娘仔细考虑的,你就不要再说了。马上就到饭点了,你午饭做了没?”
朱氏这天一早才从娘家回来,恰好听到郑仁和二老在屋里说话,就一直在窗户底下站着。郑仁走后,她就进屋来劝他们了,什么家务活还没开始做呢。听了郑老头这话,她也只能出去干活。
在娘家的时候,她被家里几个归宁的姐妹挤兑的不要不要的,明里暗地都讽刺她嫁了个没出息的懒汉。她也下定决心,若是找到机会,一定要将自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不叫她们小看了去!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样快,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临出去前,朱氏仍不忘说:“娘,你们在家里用的都是豆饭,去了镇上大伯家,那可顿顿就白米饭吃了。”她哪里知道郑绣他们其实是顿顿有肉呢,只是在她看来,顿顿能吃上白面粳米已经是极好的日子了。
豆饭这种东西不好克化,尤其两位老人,肠胃都不大好,吃下去更是不舒服。有时候晚上还会觉得胃里顶得慌,难以入睡。甚至排便对他们来说都成了一种煎熬。
她走后,郑老太又认真地问郑老头,“老头子,你怎么想?”
郑老头虽然素来话不多,但家里重要的决定都是听他的。
郑老头闭着眼睛养神,“你话怎么也这么多?这事儿我都说了要再想想。”
郑绣拿到田契,带了半篮子鸡蛋就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里也有客人,是村上一户庄户人家准备年后分家,来请里正做见证。
那家人家姓杜,有三个儿子,两个都十分能干的,最小的儿子却是个傻子。两个哥哥如今都娶妻生子,眼看着自家孩子日渐长大了,便不愿意供养者傻弟弟了。郑绣不认得他们,只是看其中一个方脸妇人有些眼熟。
里正娘子亲热地迎了上来,拉着她道:“大姑娘新年好,快屋里坐。”
郑绣道:“我来找里正伯伯有事的,不过他似乎在忙?我且等一等吧。”
里正娘子抓了一把瓜子递到她手里,“大姑娘先剥两个瓜子,你里正伯伯怕是要等一会儿呢。你要是急,把事先说给我也行。”
“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我爹说过完年就准备带着我们搬到镇上去,年后田地重新租赁,恐怕就要麻烦里正伯伯了。”
两人也没避人,一边说一边就进了屋。
堂屋里坐着杜家一家子,里正娘子就把她引到了里屋去做,两人一边剥着瓜子,一边聊起了家常。
里正家就一个儿子,就是考了秀才功名的张秀才。张秀才也在青竹书院里念书,常年不归家。就算是眼下过年时候,也是忙着和同窗好友相聚。里正娘子也随他去,只是不免觉得冷清,郑绣来了,她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听她说家里准备搬到镇上去,就说:“镇上那肯定是好的,平时家里就你和弟弟在,总教人不放心。”
其实里正家也算是富裕的,若不是为了攒钱供养儿子念书,也早就从村里里搬出去了。
朱氏在灶上忙活到一半,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喊自己。
她擦了手出去一看,是村上的杜大嫂。朱氏嫁到槐树村这么多年,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只是和这个杜大嫂还算投契。
杜大嫂见了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拉着她到一边轻声说:“我刚从里正家里出来,你猜我遇着谁了?”
朱氏笑道:“还能是谁?咱们村上不就那么几个人。”
杜大嫂四处一打量,确认周围没人,才又继续道:“遇着你大伯家的大姑娘了!说是要让里正帮着相看,再找佃户。”她同朱氏走得近,自然朱氏的男人不长进,早年分家分到的田地都败光了,眼下就靠种着父母和兄弟的田地为生。
郑老头当点分家的时候,自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料理田地,就把肥沃的,地段好的都分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就留了几亩薄田。朱氏他们这一家子,其实主要还是靠种兄弟的田地过活。
果然朱氏一听就在炸了:“他们家的田不是一直都给我们家种的么?!”
杜大嫂就是来给她传个话,并不想插手她的家务事,因而说:“我也就听到了那么一句,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家里还等我去回去做饭呢,我先回去了。”
朱氏也没心思同她客气。郑全出去跟人吃酒了,她就自己一个人脚步匆匆地就往里正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