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顿此时的样子不能说狼狈,应该说是非常狼狈!他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有泥印和擦伤,肩头更是用撕成条的内衣胡乱包裹着,殷红色的血迹还在这些破布条上不断扩大,身上衣服也被划破了数道整齐的切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刀剑所致。他是在人搀扶下跌跌撞撞闯进来的。见到场中众人,仿佛是游子看到了亲人般,一脸泪光凄然,“诸位高贵的女士、先生们,我来晚了!真是对不起!”
“你这是怎么了?”审判长莱斯克侯爵十分惊诧的问。
“法官阁下,就在来法政署的路上,我们遭到了一伙蒙面飞骑的袭杀!”萨顿哭诉到这儿,用幽怨的眼神飘了拉娜一眼,继续哽噎道:“如果不是法政署的派去的卫士拼死护卫,挺到了治安署的官兵赶到,我就横死街头了!”
“真是太放肆了!竟然敢在王都耐斯迈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杀害重要证人!”莱斯克侯爵义愤填膺道。
“高,实在是高!”李云暗自感叹,“这出戏演的!尤其是莱斯克话中的小小语病‘行凶杀害重要证人’再加上萨顿那望向拉娜的幽怨眼神,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暗示是:拉娜买凶杀害原告。”
果然,听证席的贵族们十分配合的‘群情激愤’,很多人握着拳头要求法政署严查这件无法无天的事件。甚至有贵族表现的‘极不理智’,直接指责这一切是拉娜一手策划的。
莱斯克侯爵的戏感也上来了,他威严而镇定地适宜众人安静,然后身体略微前探:“萨顿、安文斯卡你放心,法律是公正的,这件事法政署一定会一查到底!我现在要确定,你的精神状态是否还适合继续参与这次听证会!”
“全凭法官阁下做主!”萨顿一脸委屈,就差胸上挂块牌子,大写‘我是天下第一受害者’了。
两名教廷的神职人员被请出来当众发誓诚实、公正,不做任何假证,他俩为萨顿治愈肩伤,并察看其精神状态是否还算稳定。最后确实,有资格参加听证会。
之后的形势完全一边倒。萨顿的证物、证人充足的令人舌乍,帕塔瑞克家的内务管家、贴身仆人、拉娜的奶母和侍候起居的女佣、儿时的玩伴、神学院的同学,还有家族的长辈、包括卡勒尔、安文斯卡等等都先后登场,而且他们大多数都没有直接‘咬死’眼前的人不是拉娜,而只是说像的地方很多,但疑点更多。这样一来反倒更显得他们的话是公正、极具可信度的了。
其后,几个专职的鉴别法师和神职人员又当场对拉娜拿出的信物和萨顿拿出的证物鉴定并对比,确认,印信上的帕塔瑞克签字是假的,半片魔法记忆金属虽然是真的,但并不属于拉娜、安文斯卡,因为无法跟从光明神殿取回的属于拉娜、安文斯卡的那半片对上号。
“小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你抵赖,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拉娜、安文斯卡?”莱斯克一脸‘卿本佳人,奈何为寇’的失望与可惜。
“法官大人问我是谁?诸位恐怕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我是谁?我是拉娜、安文斯卡,即使是面对创造万物的父神,即使是面对最可怕的毁灭之王,我也敢挺着胸膛对他们说,我是拉娜、安文斯卡!”
拉娜环视着众人,表情坚定、从容,她用无比坦诚的语气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我,人心隐藏着无数丑恶和堕落,有时候包括他都在自问,为了家族那诸多的付出是否值得。我那时不相信,因为我有爱我的长辈、像家人般关心我的管家、奶母、佣人,有喜欢和欣赏我的同学……但现在,我信了。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丑恶嘴脸。他们违背良心在这庄严的场所发誓,他们出卖自己的灵魂。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我知道他们不该、也没有权利将背叛的痛苦加诸在一个他们亲眼看着长大、并且曾经无比信任他们的人身上。
如果权力、金钱、地位可以换回亲情和我父亲的生命,可以让我回到以前的快乐生活,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名和利,但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我要争取,要斗争!所以我被人千里追杀,失去了最忠心的仆从仍义无反顾!所以,我以一个没有举行成年礼的柔弱之躯孤身来到耐斯迈,所以,我站在这里,众目睽睽,被众多的人否定仍能坦然、自信!
法官大人问我还有什么好说?我已无话可说,这个世界从古至今就不缺乏颠倒黑白的例子,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哪怕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最起码,我自己坚信一切,这亘古不变的苍穹和大地可以为我作证。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父神公正的眼神在注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我祈祷!”
拉娜的话还在大殿上回响,殿上寂静的只剩呼吸,每个人都能从被告席上这个女孩的话语中感受到那震颤灵魂的情感温度。这一刻,拉娜、安文斯卡代表着庄严、正直和神圣。
“咳!”莱斯克侯爵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你的话慷慨激昂,很动听!但律法是讲求证据的,巧言善辩无法阻碍司法的公正!”向东西山墙下的听证席望了望,莱斯克侯爵朗声道:“虽然整个事件已经很明朗,我仍希望听听诸位的想法。”
“她不是拉娜、安文斯卡,她不是……”听证席上的很多贵族如此表示,只是那样子显得并不是那么太理直气壮。这时,突然一个人站了起来,讲出了不和谐的话语:“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两个大的疑点,其一,安文斯卡伯爵的死因。失事翻下深涧,车灯的燃油将尸体烧成了灰,这种巧合中的巧合,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事件的始末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只所以提这件事是因为正是因为帕塔瑞克伯爵没有留下哪怕一滴血液,致使鉴定工作变得无比复杂。”
“柯林斯伯爵!”莱斯克侯爵打断这个人的话,“希望你明白,你现在所说的话,是在质疑法政署就安文斯卡伯爵死因的鉴定结果和教廷魔法记忆金属的可信度。”莱斯克用法政署的和教廷的名义压柯林斯。
“是的!”未曾想,柯林斯的回答异常干脆。“圣贤都有犯错的时候,在场诸位谁敢称自己是圣贤?我为什么不可以提出质疑?”
“柯林斯伯爵,你是在挑战教廷的威信吗?”从审席的法比昂不悦的道。
“审判长大人,我以一名见证人的身份请求发言!”大殿南边临时加座的听证席有人说话。
“原来是奥斯特王子殿下,您有什么话,请讲。”基于说话之人身份特殊,莱斯克侯爵不得不显出些恭敬的意思。
“谢谢!”年轻英俊的王子站了起来,他先对看过来的拉娜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然后道:“我个人认为,不管柯林斯伯爵是何用意,请先听他把话说完。在莱比锡王国,这是对一个人的起码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