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轩满脑子转着“厉景琛要堕胎药为何”的疑问回了院子,卧房内只余一盏小灯放在角落,就像是在等待晚归的人,不知为何,原来还在脑海中盘旋的那些个质问、疑惑都烟消云散,唯留下柔密的情意在心肺间飘飘荡荡,整个人都飘乎乎的没有着落,急切的想要看到等待自己的人,让自己一颗飘荡的心沉静下来。
幽幽一点的火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让人看不真切纱帐内的情况,但祁承轩却能够从黑暗处分辨出一个躺卧的身影,心中顿时觉得满足。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缓缓的掀开纱帐,睡在外侧的厉景琛恬然的睡颜落入眼中,他眼角下有淡淡的青影,脸上带着疲惫之态,就算是睡着双唇依然抿着、眉头微皱,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道他的梦中有着什么。
初见时,他狼狈的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宫里头的倾轧他自小就看得多了,可是那时却动了恻隐之心,出去阻止了两个小太监的行为,自此结缘。
祁承轩知道父皇为什么让他一个不受宠的儿子越过众多兄长第一个得到伴读,不就是因为父皇心中那些虚无的愧疚嘛,愧疚利用宁家、利用镇国大将军来平衡朝野,但给的伴读却是身份最尴尬的厉景琛。祁承轩那时心中也是带着不忿的,却冥冥中又觉得松了一口气。
厉景琛少时就沉静内敛,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般,祁承轩偏不要看到他这个模样,故意答错题,看他受罚,想要从厉景琛的平静淡然的脸上看到别的情绪。
经年的相处,从陌生到熟悉,到日思夜想,祁承轩少年的时光都塞满了一个名叫厉景琛的岁月。小小年纪就看清宫中冷暖的祁承轩更渴望平淡温馨的情感,就像是农家最平淡的夫妻那样,虽生活艰辛,但日夜相伴,从少年夫妻到老来伴,一直相依,这就是祁承轩最想要的。
不求轰轰烈烈,但求长相依!
一盏等待夜归人的灯,勾起了祁承轩心中最真切的渴望。
祁承轩少时磨难,容妃即后来的容昭仪被打入冷宫、宁家一门败落后,过了几年凄苦的日子,宫中是什么地方,没有人庇护的皇子那是连一只富贵人手中的狗都不如的,从那时祁承轩就养成了古怪的性格。后来,容昭仪从冷宫里放出来,身子却坏了,他无法从容昭仪那儿得到母亲的庇护,反而要庇护母亲,人也逐渐变得冷硬。在他最需要照顾和关怀的时候,没有人来,在他逐渐不需要这些的时候,厉景琛出现了,可不就像是夜晚的一盏灯,温暖而温馨嘛!
“唉。”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祁承轩翻身躺到厉景琛的身边,轻柔的将他抱进了怀中,“无论你要做什么,只要在我身边就好,我不会让你走的,绝对不会。”
厉景琛就是他的救赎,失去了他,生命也就只剩下黑冷。
接下来,厉景琛和祁承轩都忙乱了起来,赈灾、救治瘟疫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赵楚星来了后没有分担掉多少,反而更加的忙碌了,祁承轩每日天不亮就走、厉景琛睡着了才回来,虽然晚上还在一张床上睡,但都没有见到过面。
这已经是来到晋州城的第二十天,前一半时间养病,后两天被抓到张府被困,后一段时间又为瘟疫之事奔忙,厉景琛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了下去,虽然人瘦了,但厉景琛精神看起来很好,与那些老大夫讨论防治措施的时候,讨论到激烈处眼睛发亮,能够将母亲日记中的内容发扬光大,厉景琛是高兴的。
这一日,刚从城门处看防治效果回来,厉景琛就被告知前一段时间去瘟疫镇的几个大夫回来了,并且找到了解决瘟疫的突破口。
“当真?”厉景琛高兴的问道。
包大通就是通报这个好消息的人,脸上喜气洋洋的重重点头,“公子是真的,还是个年轻的大夫提出来的呢,奴总觉得那位小代夫看起来好生面熟,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奴想着公子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就早早的守在了门口,公子一回来就可以知道了。”告诉好消息的时候,还不忘了邀功,满脸都写着“我做得好,快来奖赏我吧”的表情,他这种表现并不让人讨厌,包大通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讨好、什么时候可以卖乖、而什么时候应该闭嘴,不然也不会被祁承轩看中,后来又放到厉景琛的身边。
果然,厉景琛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的高兴,从荷包里拿出来一个金裸子,“做得不错,赏你了。”
“谢公子,谢公子。”包大通看都没有看那枚精致的金裸子,却做出了极尽高兴的模样,然后就将金裸子妥帖的放进了荷包里面,一枚金裸子罢了,他自从跟了祁承轩,上百两的银子从手上轻飘飘的出来都不觉得什么,但这枚金裸子意义不同,这可是厉景琛给的,厉景琛是谁,是他们家爷爱重的人。
进了疏月居,刚过了一个月亮门,迎面就走过来一个人,仔细看可不就是满面喜色的祁承轩,“我正要去找你呢,他们找到了解决瘟疫的关键,颓势可以逆转了。”
厉景琛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祁承轩,此刻他能够感受到来自于祁承轩身上的喜悦,两个人日夜奔忙了这么长时间不是没有回报的。
“怎么!?”祁承轩看厉景琛不说话,又注意到包大通悄悄的往后退,抬腿就不轻不重的给了包大通一脚,“好啊你个奴才,竟然抢在了爷的前面报喜。”
包大通立刻讨饶,“爷,小的这不是腿脚快了些,呵呵,小的去准备吃食,一会儿就好了。”包大通行了礼,连忙就跑了。
“这奴才。”祁承轩嘴角翘着,高兴得很,在厉景琛毫无准备的时候拉起了他的手,“先不用晚膳,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祁承轩面上的笑容收了一下,“地方比较脏,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