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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正卿躬身说道:“回将军,由此向东有两座山,一为鱼山,一为砀山,山中各有一股悍匪。砀山的匪首叫做鲁明星,也有人说他是卢明月的兄弟,真名应该叫做卢明星,他部下的匪徒也大多是卢明月的旧部。卢明月被朝廷剿灭以后,这些残部占山为寇,打家劫舍,为祸乡邻,偶尔也会袭击运河上过往的船只。将军船队前面那几条铁索,应该就是他们布下的。这些人多为北方人,水性不通,通常只在两岸设伏,以弓箭逼迫船只就范。”
达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鱼山的匪徒又是什么来路?”
树正卿脸色凝重起来:“启禀将军,鱼山的匪首是个黑大汉,不知名姓。前朝时为了保证运河畅通,从各地迁来了许多百姓,令其沿河居住,日常负责疏浚河道、拉纤搬货。近来战乱频繁,这些人生活无着,便以那黑大汉为首,啸聚山林。刚才跳下水的那些劲装汉子,便是他们。鱼山、砀山两支悍匪曾经因为什么事发生过争斗,以后时常火并。他们定是见将军这三艘官船装饰豪华,起了歹念,前方定然还会再有埋伏。”
达愣皱眉道:“既知这两股悍匪的所在,当地官府为何不派兵清剿?”
树正卿叹了口气,说道:“将军有所不知,此地乃是三郡交界之所,若是梁郡的兵马来到,他们便会遁入谯郡,谯郡的兵马来了,他们又会逃到彭城郡,等彭城郡的兵马得到消息,他们早躲进了梁郡。鲁明星的手下当年也曾经转战十数郡,钻进山林,如泥牛入海,无迹可寻。而鱼山的匪徒本来就是本地的百姓,他们的消息最是灵通,官兵未到,他们早已远遁,或者干脆隐于民间。不过这股匪徒从来不祸害当地的百姓,只盯着过往的船只。”
刘子秋在船舱里听得真切,脸色不由一沉。按照树正卿的说法,当地百姓对鱼山的匪徒颇有好感,甚至官府对他们也有所同情。他们却不知道,这些匪徒虽然没有祸害当地百姓,但袭击过往船只,却会影响整条运河沟通的南北商路。而来自后世的刘子秋很清楚,这条运河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会成为一条黄金水脉,会给国家的经济带来巨大的作用,却容不得任何人对此加以破坏。
想到这里,刘子秋决定不再隐于船舱内,而是一挑门帘,走了出来。
达愣见状正要行礼,却见刘子秋摆了摆手,对树正卿说道:“我观你应答得当、谈吐不凡,想必也是饱读诗书吧。”
树正卿看到达愣对刘子秋恭恭敬敬,心头不由一敛。他投身军中,自然知道都统领是个什么职位,连都统领都必须尊敬的人,显然是个大人物。树正卿顿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深施了一礼,说道:“回大人,小人自幼读书,只是恰逢乱世,不得已而投笔从戎。”
尽管刘子秋当政以后,不断提高军人的待遇和地位,但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愿意从军,毕竟自古以来,贩夫走卒皆为下等的思想早就根深蒂固。从树正卿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当这个百夫长也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
这种状况并非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对树正卿的想法,刘子秋也没有苛求,他点了点头,说道:“你既读诗书,当明法纪。无论是两岸的百姓还是过往的商贾,都是我大汉的子民,都应当受到朝廷的保护,又岂容匪徒作乱?如果我所料不差,不是见到船上的官府标志,恐怕你们也不会如此迅速起来增援吧!”
被刘子秋说中心思,树正卿额头上渗出冷汗。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和他岁数相仿,却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威压,这种威压看不见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着,让树正卿不敢有丝毫谎言。树正卿“扑通”一声,忽然跪倒在甲板上,俯首道:“大人明鉴!鱼山的贼匪虽然劫掠商船,却只取财货,不会乱伤人命。小人虽有巡视河道之职,若是逼迫过急,反而徒增伤亡。再说了,那些商贾多奸诈之徒,屯积居奇,盘剥百姓,这样也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对商贾有这种偏见的并非只有树正卿一人,实际上,如果商贾与其他人发生纠纷,各地官府在审案的时候,也往往会作出对商贾不利的判决。也正因为如此,许多商贾才会选择投靠各大世家,以寻求一个牢固的靠山。
“你先起来吧。”所谓积重难返,刘子秋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在短期内改变这种思想,也就没有对树正卿的错误行为进行深究,而是摆了摆手,说道,“商贾中确有奸诈之徒,但百姓中就没有刁蛮之辈了?人有善有恶,又岂能以职业区分。这世上,士家工兵商,缺一不可。如果没有商贾,何以通货殖?何以交南北?你是读书人,细细思量,当明其中道理。”
“不过!”顿了一顿,刘子秋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你食朝廷俸禄,就当尽忠职守!既来巡河,就不可放任贼寇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