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凤有些不悦,小声嘟囔道:“胡姬献舞有什么好看的。”
杜如晦这才想起王玉凤也是一位胡姬,慌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杜某并非好色之人。只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天下新奇之事,多些了解,方是读书人的本份。”说到这里,他又朝半空中拱了拱手,说道:“自从陛下将世界简图颁行天下,杜某才知道过去看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如今能够在洛阳城中见到各种异族歌舞,不用远行,就能够增长见识,这等机会又怎可错过?”
为了鼓励百姓自行出海远行,刘子秋在去年就将他所描绘的简易世界地图和陈棱所带回来的西行海图刊印成册,分别派发往各郡县衙门、各郡学县学,供世人借阅,并且各郡县的书店中也都有出售。杜如晦祖上自北周时起就是朝中高官,只是近来没落了,家境日渐贫寒,自然买不起图册。不过他还是读书人,可以前往县学借阅,因此可以看到那些世界简图。地图上,在他心目中气势恢宏的大汉王朝却只占了极小的一片地方,这让杜如晦颇为震惊。陈棱带回来的海图已经印证了世界地图其中一部分的正确性,而在世界地图上也标明了不同地区人种的不同。通过观察献舞的胡姬,也能够从另一个侧面验证地图的正确性。
在中原人眼中,突厥、鲜卑以及西域当地的各个民族都被视为胡人,与西域接壤的波斯以及来自更加遥远西方的人也同样被视为胡人。但在中原,见得最多的就是突厥、鲜卑这一类的胡人,随着刘子秋大力发展商贸,来自西域、波斯的胡人也逐渐增多,但来自更加遥远的拜占庭帝国的胡人却非常少见。王玉凤的外貌跟波斯人十分相像,但今晚在前面献舞的胡姬据说就是来自遥远的拜占庭,这才吸引了杜如晦的目光。
王玉凤听他提起皇帝颁行新地图,忍不住便朝刘子秋看了两眼。
刘子秋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杜公子觉得无碍,老夫也就不再勉强。老夫左右无事,不如就随杜公子去看看,这献舞的胡姬究竟有何不同。”
此时,几个差人寻了过来。元宵观灯是场盛会,同时也是各类案件高发的时期。每到这一天,洛阳府尹几乎把府中的差役全部都派了出去,只是灯会的规模越来越大,差役的力量还是显得太过弱小,有点疲于奔命的味道。这几个差役就是听说有人斗殴才赶过来的,不过,当他们赶过来的时候,斗殴已经结束,地上横七竖八还躺着十几个家奴模样的人。
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刘子秋亲自处理,早有侍卫悄悄上前,出示了腰牌。那些差役见到腰牌,当下不敢怠慢,立刻又召唤同伴,将那十几个家奴都抓了起来,关进洛阳府的大牢里。至于要不要严加审讯,揪出他们的幕后主使之人,那就要看府尹大人如何决断了。
……
今夜是狂欢之夜,洛阳内城的八处城门一齐洞开,守卫城门的士兵也换成了大汉步兵中最为精锐的陌刀兵。当然,这些陌刀兵手中并没有提着寒光闪闪的陌刀,而是换成了粗壮的木棍。他们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维持秩序。陌刀兵平时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他们个个身高力大,站在那里有如一尊尊山岳,也成为元宵节这天难得一见的一道风景线。许多人进出内城和外郭城之间,就是为了一睹陌刀兵的风采。
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有些特殊,许多人匆匆从内城南门赶往外郭城,却来不及多看那些如铁塔一样竖在那里的陌刀兵一眼。这些人都是为了赶去外郭南城观看胡姬献舞。
七八年前,杨广统治时期,洛阳的外郭城还是平民聚居的地方,到处都是低矮茅草屋,垃圾污水遍地,浑如后世的棚户区。不过,如今的洛阳外郭城已经大大变样。除了外郭城的城墙仍然只是一圈低矮的短垣,整个外郭城的街道都已经变成了宽阔的青石板路,街道两边同样是店铺林立,一些大户人家以及南来北往的商贾也选择在这里购地建宅。而且外郭城的城门通宵不闭,人员进出方便,也使得洛阳外郭城越来越繁华,竟有直追内城的趋势。
此刻,外郭城同样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而出了内城南门不远处,就可以见到一座高大的灯山。对,确实可以用灯山来形容。那是用木头搭成的架子,足有五丈多高,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远远看去,五颜六色,亮如白昼,光是这一夜消耗的灯油就不知枚几。
灯山下面,人山人海,围成一个大圈子。隐约可以看见,在人群围成的这个大圈子中间,有一座足有两人高的台子。台子上现在还空空如也,但台子下的人们都翘首以盼,甚至连旁边那座巨大的灯山都失去了吸引力。
花云知道那座高台一定是所谓胡姬献舞的地方,不由拉了拉刘子秋的手,笑道:“夫君,我们也挤进去看看。”
“这么多人,且不说能不能挤进去,就算挤进去,恐怕也看不分明。”刘子秋皱着眉头,四周打量了一番,忽然指了指旁边一处高大店面的屋顶,说道,“走,咱们到上面去看,如何?”
王玉凤焦急起来,连声说道:“老爷,夫人,这么高如何上得去?”
花云笑了笑,说道:“傻丫头,我带你上去便是。”
杜如晦却有些迟疑,小声说道:“老丈,晚生还是去前面试试运气吧。”